“她可能不久于人世了。”楚幕连在旁边静静出声。
亚父眸中一痛,道:“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一生一灭,都自有来去,只怪老夫当年不会破除执念,与她有了戏言。”
“何为戏言?”映雪不解,道:“回春婆婆说,她曾生下过一个孩子。”
“孩子?”亚父朗朗大笑,捋须自若:“当年老父年轻气盛,在练功之际不听师傅教诲不小心闯入她的毒花谷,中了花毒。那时冷月高悬,茅屋一间,她执意拉老父跪在月下对月盟誓,以做解花毒及出谷的条件。所以为出谷,老父对她有了戏言,并无夫妻之实。”
“可是亚父明明说与回春婆婆有过短暂姻缘。”
亚父坦然一笑,身心清净:“老父这一生从未对女子许过誓言,与回春那几日的相处,叹为短暂姻缘。那是是老夫第一次下山见到女子,也由此给师门引来无尽麻烦。哎,老父此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回春……”
“秦灏,是你吗?”炕上传来妙手回春沙哑的声音。
三人一惊,连忙转身,果然见到妙手回春醒了,正看着亚父。
亚父走过去,平静道:“是我,回春。”
苗回春从被子里抽出那只皱巴巴的手,要来抓亚父的手,嘶哑道:“秦灏,你终于肯来看我一眼了,你知道吗?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阻止你入道……咳,咳……我在毒花谷对你不好,那是因为我在乎你,如果我不用解药逼迫你月下誓盟,你就不会对我说一句誓言……”
亚父犹豫了一下,终是将手伸过来让她抓着,“我知道。”
只听回春又道:“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我错了,我为了一个无心的人,杀害你无辜师兄弟无数,自甘放纵,故意怀上别人的孩子,然后将那人孩子亲手杀死……呵呵,我越往下陷越不甘心,所以毁了我们苗家的衣钵,将情花毒用来害人,也导致自己在炼毒时中了情毒……到了晚年,我才知道自己活得有多么的寂寞……”
屋子内的三人静默,无声悲哀。
“我知道秦灏你不会爱我,也知道自己永远没有解药,所以我这些年不断装疯卖傻,不断害人,因为我想让世人跟我一样痛苦,我不甘心独守这份寂寞……你中的情毒……”
她指指映雪,大笑道:“就是我送给别人的,我非常痛快看到你早生华发,和我一样没有解药,哈哈,可是你是个傻子,别人这样对你,你居然还以怨报恩,任我贱骂,救我的命……”
映雪敛眉,轻道:“你本身有一身好医术,理该布医赠药行善救人,只是为情蒙蔽双眼,走了错路。我今日救你,是因为我不能见死不救,如果现在在我面前的是一只小麋鹿,我也会救。”
“那么你不想知道当初是谁找我要的情花毒吗?”
“不想知道。”映雪微偏首,看向别处:“人之将死,即便有仇恨,也是落花已随流水去。”
“映雪!”楚幕连不喜欢她绝望低靡的语气,喊了她一声,“莫要这样说,你有救。”
“呵呵。”妙手回春对此凉凉一笑,坐起身子来,笑道:“好一个痴情种,可惜你永远救不了她呀!因为你永远不会是她心底的那个人!”
楚幕连脸色一白,没有再作声。
“回春,没有其他解药吗?”亚父对妙手回春讥笑没有生气,淡淡的问着。
苗回春见亚父注意力放她身上了,花白的眉梢一挑,“咯咯”笑出声:“秦灏,如果你答应娶我,我就救她。”
亚父浓眉一皱,道:“回春,去恶念,行善事,才能真正摆脱人心的束缚和烦恼。”
“让你娶我算是恶念吗?你未婚,我未嫁,正好天作地和一对呀!”苗回春笑得更大声,并使劲拍腿上的锦被,状如癫狂,“我等了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孽,不都是为了你吗?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完成我最后的遗愿吗?哈哈~~”
亚父脸色尴尬,没有组织苗回春,也没有回应她。映雪和楚幕连皆是,只觉那笑声如刀子硌在心上。
半响,苗回春终于笑够了,安静下来,眸一冷,道:“我就知道你秦灏会如此绝情,好,我今日不逼你娶我,但是你必须让这个女人每天寸步不离的服侍我!”
她长指一伸,直直指向映雪。
“不行!”亚父和楚幕连立即异口同声。
苗回春不理他们,望向映雪:“你答应不答应?如果你不服侍我,我就天天闹,脑的你们鸡犬不宁。我知道你们现在在秘密往北海走,故意挑了一条偏僻的路,就怕与正往北逃遁的乱党碰上……”
“好,我答应。”映雪点头,拉住正要说话的楚幕连,“让我来照顾她,我知道怎么照顾她。”
“映雪?”楚幕连担扰的看着她。
映雪轻轻一笑:“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我,回春婆婆不会吃人的。”
亚父若有所思看了苗回春一眼,再看看映雪,反倒不再出声了。
接下来的日子,映雪果真要去照顾苗回春,除了给小妩尘喂奶的时间,她一直都呆在苗回春房里,有时进进出出,有时愁眉不展。
楚幕连在外面看着心疼,劝了她几次,终是劝阻无效,默默守在门外,怕妙手回春伤害她。
这日,他们准备了一些干粮再次启程了,映雪和妙手回春坐在马车里,亚父和楚幕连侧坐在车头策马,突听映雪急急叫了声:“快停车!”
“怎么了,映雪?”楚幕连忙把车停下,撩开帘子,只见映雪将妙手回春搂在怀里,被吓坏了:“回春婆婆不行了,她偷偷服了毒散……”
“秦灏。”苗回春颤巍巍对亚父伸手,气若游丝道:“能不能将我葬在毒花谷,我喜欢那里,秦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