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转,全身瘫痪欲死,肚中情形一样,仍是顺逆对恃,互不想让,吴不赊彻底死了心,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给院中响动惊醒,睁开眼,天已经亮了,身上有了点力气,吴不赊爬起来,到外进,院子里,盖一仑已把五口大箱子装在了一辆大车上,王小玉也换了劲装,在一边帮着绑绳子,显然也要跟了去,镖若失,十万银子,无论如何都是赔不起的,生不如死,那就父女夫妻死做一堆。
王虎山在一边吸着一杆大烟锅,刀背在背上,转头看见吴不赊,他走过来,道:“吴小哥起来了啊,这些日子照顾不周,实在不好意思。”他脸上还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吴不赊看着他的脸,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装好车,王虎山冲吴不赊一抱拳,喝声起镖,王小玉打开院门,却突然讶叫一声。
院门外,站着一群人,都是昨夜离开了的镖师和趟子手,个个装扮齐整,手执武器,王虎山跨上一步,叫道:“你们。”
“总镖头,借你一句话。”最前面年纪最大的镖师一抱拳:“你若还看得起我们,那就什么话都不要说。”
看着一众镖师坚定的眼神,王虎山嘴唇颤抖,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老镖师接过盖一仑手中的镖旗,高喝一声:“起镖。”众镖师齐声助威,镖车吱吱呀呀推了出去,忽听得一声叫:“等等我。”
是陆小四,从街角飞步而来,到近前一把抢过老镖师手中的镖旗:“这可是我的活呢。”
王虎山变了脸色:“小四,你是家中独子,还有老母要奉养,绝对不能去。”
“总镖头,你看这里。”陆小四指着额头上一个包:“这是我娘打的,昨夜我送银子回去,娘知道了原委,当头就给了我这一棍子,娘说,人无仁义,猪狗不如,这么多年来,总镖头一直关照我,我没什么本事,总镖头却始终留着我,让我能养家糊口,现在虎山镖局暂时有了困难,我若做缩头乌龟,娘说了,她会亲手打死我。”说到这里,脸突地一红:“而且我有后了,我媳妇昨夜跟我说,她有了身孕,总镖头昨夜又多给了那么多银子,我再也没什么可挂心的了。”
“有种了啊,那就好。”老镖师暴喝一声:“把招子放亮了,前头趟路。”
“好咧。”陆小四脆应一声,当先便行,镖队启动,慢慢远去,吴不赊站了好久,没力气了,又在门槛上坐下来,手足稀软,心里却象烧开的水,不停的翻滚。
小时候读私塾,先生说过一句话: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也。吴不赊斥之以鼻,顺口一改:利之所在,虽千万人,吾抢也。把先生气得胡子翘到了头顶上。这么些年来,奸商一直这么想,也一直这么做,他人生的信条就是无利不起早,但这会儿,所有的一切好象都颠倒了。
这世间的每个人,心里一定都有一把算盘,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把所有的东西换成珠子放到算盘上,去随着利益的得失而拨动,在有些人心里,正义,热血,良心,这些东西不能买卖,也许,这样的人很少,但他们,却是这世间的脊梁。
当黑暗笼罩一切,当厄运横来,就是这铁一样的脊梁,挺立于天地间,光芒万丈,指引着人类最后一丝良心的回归。
吴不赊心里,有一股热血在翻腾着,他只想跳起来,只想仰天狂啸,只想做点什么,但那该死的顺逆二气,却死死的缠住了他,让他什么也不能做。
午时,顺逆二气又发作了一次,恨极了的吴不赊只想找把刀,一刀把自己剖开,把那两股气象揪泥鳅一样揪出来,斩成千万段。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真的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去死?吴不赊平日自负智计,但这会儿绞尽脑汁,却想不出半点办法。
无意识的拿出追风谱,胡乱往下翻,看到一段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生天地间,阴阳二气而已,阴阳平衡,人身之常,然时分四季,天有寒暑,人身阴阳亦因时消长,此时当行补泄之法,以合天地之理。
这段话后面,是补阴泄阳的各种方法,其中有一法,是以金针强行压制阴气或阳气,使过强的一气不动,以补足另一气。
看到这个法子,吴不赊眼前一亮,顺为阳,逆为阴,他体内顺逆二气,其实就是阴阳二气,二气争锋,所以他动弹不得,但如果压制其中一气呢?想到这里,一颗心怦怦狂跳,取出银针,依照谱中所说的穴位,封住颤中穴,再运起追风诀,阳气顺行,下会阴上命门,阳气一动,阴气立动,冲到颤中穴处,封住了,冲不上去,阳气却一口气冲上来,过百汇,一泄而下,到颤中穴处一阻,便往六阳经中钻去,出左手,肩上背下,最后从右腿钻回来,但到腹中时,给阴气所阻,过不去了,只能在左手右脚之间来回窜动。
阳气一能动,追风诀立即就能用了,吴不赊直跳起来,却斜斜一栽,这才发现,自己成了边瘫,左手右脚中气流轰隆隆运转,充盈着无边的力道,但右手左脚却和两气僵持时一样,全无力气。
边瘫没关系,只要追风诀能用,吴不赊试着摄了一下风,一股风急掠而来,只是有些往左偏,得,风也成边瘫了,不管,边瘫的风总比无风好,有个烦人的,追风步不能用,成了单脚跳,御风而起,一只脚在半空中乱跳,象个跳大神的神棍,左手使追风剑也不习惯,但再不习惯,哪怕是乱刺,灌注了玄功的剑招也不是一般人招架得住的。
吴不赊现在等于是半个人,但这是拥有玄功道术的半个人,再不是先前的半死人,半死人只能看着王虎山一行人死,拥有玄功道术的半个人却能大大的助他们一臂之力,如果张武威找的劫道的人还只是普通山贼的话,半个人都不用,半只手就够了。
不过吴不赊没兴奋好久,给封住的阴气不肯甘休,在颤中穴处越聚越多,颤中穴鼓出老大一团,大约坚持了一刻钟的样子,吴不赊再坚持不下去,如果再不拨针让阴气上去,他怀疑阴气会在颤中穴处爆炸,不过即然可以封阴气行阳气,同样也可以封阳气行阴气啊,吴不赊再用一枝银针,反手封住后背大惟穴,截断顺行的阳气,左手右脚中的阳气如无根之水,断流立枯,然后拨出颤中穴处的银针,阴气一畅,急速上行,到后背大惟穴处受阻,便往右手阴经中钻去,最后从左脚回到腹中,却给阳气所阻,于是吴不赊又变成了边瘫,不过这会儿瘫的是左手右脚,阴风诀能用,左脚跳,但右手剑却方便多了,不过也只能撑一刻钟左右。
左一刻钟,右一刻钟,左右交换,每次半个人值班,吴不赊自己想想也觉好笑,拨了针,两气又在腹中僵持起来,又成了半死人,吴不赊却已信心十足,出门,到街上铁器辅子里,买了把剑,估计了一下,张武威再猖狂,也不会在方城边上劫镖,不用着急,便又回到镖局中来,天黑以后,用银针封住颤中穴,单脚跳起,沿官道御风而行。
镖队一般行得不快,一天的脚程,不过百八十里,而吴不赊体内两气在恶斗了这些日子后,功力大大增强,御风而行的速度自也快了好些,在空中换了一次针,也就是将近两刻钟的样子,吴不赊便在路边一间旅店的院子里,看到了虎山镖局的镖旗。
吴不赊心下自思:“我要是这么进去,说要跟着镖队走,王总镖头肯定要劝阻,到是多好多话,有些事又不好说,不如悄悄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