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外城薛府大门前缓缓停下,下了车,薛颖成在前引路。薛颖成不亏是以清廉自称,府里没请几个下人,诺大的城守府显得有些孤寂甚至寞落。只是府里草被多植,绿意盎然。虽然府里亭台楼榭皆有,但装饰却丝毫不繁华奢侈,既不雕梁画栋,也不涂金挂彩,整个府第给人以清新自然、古朴大方之意。都说什么都不懂的人,接受事物的能力相当强,辰雨便是这样,看着这样的景象,心中起不了丝毫波澜,在他看来,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随着来到东湘小院,这是一个小四合院。薛颖成叫两个照顾女儿的丫鬟去通知家里人,不过一会儿,就有几个人风风火火跑了过来。又过了不大会儿,一个带着病态的妇人由丫鬟搀扶着过来,那妇人发丝已斑白,走路像是无力,薛颖成赶紧过去扶着,满眼温柔地看着,生怕那妇人掉下去了。那妇人有些复杂地看着辰雨,她没有说话。薛颖成也是看着辰雨欲言又止。
辰雨可是不傻瓜,相反十分聪明,那妇人的身分,不言而喻,看其忧郁成疾之身,复杂眼光之神,失望希望夹驳其中,辰雨心中不禁黯然。天下母爱,何其沉重啊,让人不堪轻言承受。其光辉神圣,更不容玷污。
各人都怀着一种奇妙的心情,进了城守千金的闺房。闺房里摆设一切简单雅致,碧玉玲珑,也只有女儿家才能布置出这样的意境了。
“这便是小女贝宁了。”
辰雨顺着薛颖成指点的方向走去,与那昏迷的女子相却几步,看得十分清楚。果然是一个美丽的女子,青丝如黛,细柳如眉,玲珑翘鼻,丹如唇,肌似雪。神态安宁若有忧,一分蹙眉,四分清秀,五分脱俗,比西子更胜。
“嗯?好像是进入了深度沉睡,灵魂受着煎熬,意识向着深处躲避。奇怪!”辰雨喃喃道,转过身问道:“贝宁小姐昏迷前,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薛颖成几人对望一眼,薛颖成有些苦涩地说:“贝宁刚出生的时候,我们便为她订下了一门亲事,一年前男方前来提亲,小女不愿从,我们大吵了一场,后来她当场就昏了过去,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辰兄弟,难道这就是小女昏迷不醒的原因吗?”
辰雨摇摇头,说道:“这还不至于,只能说那只是一个诱因,我现在要把一下脉看看。”
大家看辰雨神色,知道事情很麻烦,本来期待的心里多了些失望,但毕竟,他们失望过太多次了,希望却是永远也没消逝。
辰雨的手搭上脉博,送一丝真气过去,丝丝真气在贝宁的身体里游动,很顺利,贝宁的身体除了有些虚弱外,没有丝毫问题。当真气顺流而上,进入贝宁的脑部的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真气一滞,辰雨的手被轻微地震开了。辰雨有些讶异,重新搭上贝宁的脉博,这次他送过去一丝灵力,一点隐晦的光点在辰雨的指间一闪而逝,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当灵力直接来到贝宁脑海时,他清楚地看到,一层的淡红色浓雾阻隔着,使他不能更加深入。一瞬间,辰雨明白了,这层浓雾,就像囚牢一样,囚住了贝宁的意识,辰雨明显可以感觉到那红雾带着浓烈的血煞之气。辰雨带着灵力试着攻击那些浓雾,可是那浓雾刚一被击散一点,马上又有新的力量加入进来补上,几次下来,仍然是这个结果。
无奈之下,辰雨不再硬拼,多是观查,那新生的力量究竟是从那来的。通过多番观查,辰雨终于看到一丝极其隐晦的红丝缠绕在光幕上,每一次消散的能量都是通过那红丝补充上来的,此时有辰雨的加入对抗那红雾,贝宁的痛苦反而要更大了些,一张脸都开始有点扭曲了,辰雨不敢莽撞,停下了攻击,其他人也一脸紧张,看着这场诡异的把脉,有谁可以把脉让病人痛苦呢?可是大家看到昏迷的贝宁的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心里反而多了一分欣喜。
辰雨还是没有找到红色能量的来源,出于无奈,他又试探性地攻击红雾,可是结果仍然是一样的,准备再试一次,就退出去,老是这样下去,自己的精神力可受不了啊。蓦地,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点不平凡地能量波动。那是一个吊坠,系在贝宁脖子上的一个吊坠,波动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辰雨怀着难以言明的心绪,他没有把灵力退出来,而是继续向那浓雾攻击而去,一点红雾消散了,吊坠隐晦的一点红光闪烁,消散的红雾又给修补好了,这几乎发生在同一瞬间,再试了几次,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吊坠隐晦的一点红光闪烁,红雾完好无损,似乎还有更加稳固之势。
灵觉退了出来,此时辰雨已经有些精神疲劳了,出于小心他没有去动那块吊坠,只是仔细地打量着。那方吊坠,方形,不过三寸长,宽未有一寸,似玉,除了样式比较古朴外,其它的都很普通,无论怎么看,都只是凡物而已。辰雨看得有些纳闷了,不过刚才的事实却又是真实发生的,由不得不他不小心。
大家看辰雨蹙着眉头似乎是在深思,以为辰雨正在梳理病理,也不好打扰,只得焦急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辰雨才转过头对众人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记住,待会你们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惊慌,更不能进来。”
大家面面相觑,几人几度欲言又止,最后有些犹豫地出去了。
辰雨见大家都出去了,搬了一张桌子离床七八步之遥,自己盘膝坐于桌上,点了点头,这个高度正好。
恢复了精神,辰雨的灵觉向那方吊坠呼啸而去,他想查看那方吊坠的秘密。突然一震,震得辰雨头晕目眩。一时间,血煞之气冲天,一片血海从吊坠里漫出,不见天地,不分阴阳。辰雨就像汹涌的大海里的一方孤舟,飘摇啊飘摇,随时都会倾覆。接着又是鬼哭狼嚎之音不断在辰雨的耳边响起,阴风大作。而在院里的众人,突然觉得一阵大风吹来,在这个夏季里却吹得他们背脊冰凉,浑身一个寒颤。隐约间还听到鬼哭雷吼之音,此时他们身上已经冒出冷汗,心里震颤恐惧不已。
辰雨仍如一叶孤舟,在无尽的血海里飘摇不定,只见几个骷髅兵、一个无头尸怪、半边头颅的魔鬼、断头的黑天使、高十多丈的天神……带着大片魔云或大刀或长枪或铁戟向着辰雨冲来,后面还有无尽的厉鬼,张牙舞爪,凄吼惨啸,群魔乱舞。
眼不见,心不烦,辰雨干脆闭上眼,运转玄功,根本不与理会。他知道那只是些幻象,经过上一次的梦幻境,辰雨的心境已经更加坚韧了,这些幻象虽然恐怖之至,但却对他影响不大,更不足以让其心智失守,迷失自我。
身上金光漫射出来,那些神魔鬼怪还未近身,就已经支离破碎,消失不见,不过辰雨也丝毫不敢大意了,他现在身在幻境中,就有危险,所以必须突破幻境。第一波攻击被无形化去,第二波却攻击又到了,万鬼齐哭,血海翻腾,天地色变,雷云翻滚,相当有威力,辰雨脸色有些发白,显然并没讨到好处。这一次是精神上的攻击,令人不胜防。辰雨眼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是一种坚毅的神亦。大喝一声,一往无前,面对扑面而来的幻影怡然不惧,可是突然,天空雷闪电鸣,震得辰雨耳中嗡嗡声不止,又是无数魔怪从身血海里爬出来,辰雨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的手和脚已经被紧紧地抓住了,不得动弹,万千魔怪蜂拥而来,瞬间把他淹没,撕、咬、抓。
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传来的痛,深入到灵魂之中,灵魂似乎将要破碎。但短暂的恐惧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坚韧不屈,更加不会放弃,坚毅的光芒仍然在他的灵魂中散发,在这一刻,他在心里发下最坚毅的誓言,自己的生命一定要自己掌握,这种坚毅即使连神灵也要颤栗,他的身上开始爆发出强烈的金光,金光所至之处,妖魔避退,鬼神皆哭,最后一切都化为虚无,耳边安静了,幻象消失了,辰雨却站在一片无尽的虚空之中,身上的发出万道毫光,突然光芒大盛,逼得人睁不开眼,没想到,辰雨居然在幻境中又做突破。光芒瞬敛,辰雨已从那片虚空中消失。
辰雨睁开眼睛,眼里仍有光华流转,他仍然在那间房里,仍然坐在那那桌子上,房间里的摆设,还是那样,只是自己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辰雨骇然,原来刚才他与那方吊坠进行了一场灵识大战。
看着那方吊坠此时已经显出了不凡,发出妖冶的红光,似乎还有些兴奋,似乎挣脱了枷锁一样地兴奋。辰雨不加思考,逼出一滴精血,以其疾风之势射入那团红芒之中,只见那团红芒更加鲜艳了,接下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吊坠升至半空,只隐隐透出红色光华,渐渐地吊坠化成了点点光芒,最后形成了一个全由光芒组成的与先前的吊坠一般大小的金红色篆符,上面刻着许多奇怪的符咒,辰雨的精血渐渐地和那些符咒契合,最后完全契合,此时的那飘浮在空中的红色篆符已经变得十分清晰,真实。
篆符缓缓在空中旋转,天地灵气飞快地注入其中,不大一会,篆符袭出一阵沧桑古朴的气息,像是从那无尽苍老的时空穿越而来。篆符来到辰雨面前,缓缓变小,最后没入辰雨的额头中,与辰雨相互融合。无数信息也一同进入了辰雨的脑海。辰雨闭上眼睛,开始消化起来。
当辰雨再一次睁开眼睛,精光闪烁,震惊地道:“镇魂伏魔符”。
“这符真是太霸道了,难怪要将其封印,若是落入坏人手中,可就天下大乱了。”辰雨吸收了篆符带给他的信息,自然已然知道了它的用处,更是知道原先它被封印了,而那封印的力量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削弱,那时候,封印就会自动启动应急机制,吸收灵魂的能量来弥补自身。
辰雨伸出右手,一个与先前无二的篆符飘浮在手心上。伸出左手,又是一个相同的篆符飘浮出来。辰雨将两个篆符合而为一,向前一推,篆符就飘至到贝宁头部上方。一股红色能量从贝宁的脑部中散发出来,被篆符吸收掉,不大一会,辰雨收回篆符,查看了一下贝宁的情况,看过之后,长舒了一口气,贝宁脑海里笼罩的红色能量已经消失殆尽。只是目前,她太虚弱,还醒不来,辰雨顺手喂了一颗调气养神的丹药,虚不受补的道理辰雨还是知道的,所以没敢让其吞下,只是让其含在口中。
吱呀一声,辰雨推门出去,见众人站在院里,既不说话,也不见动作,真是奇怪。辰雨走近一看,发现他们都有失神的迹象,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看样子刚刚辰雨和吊坠的那一场灵识大战,也不是对他们没有影响啊。辰雨也不敢贸然采取行动,毕竟他们是凡人,太弱小了,只有等他们自己醒来了。
此时天将黑了,辰雨已经等了近一个时辰。
“啊欠。”好像是薛颖成打了一个喷嚏,最先醒过来,其他人也慢慢醒来,都一脸茫然地看着对方,又看了看天色,不过只是一刹那。薛颖成最先看到坐在台阶上的辰雨,赶忙跑过来询问情况。
“辰兄弟,怎么样了,贝宁好了吗?”薛颖成的声音很大也很急有些颤抖,其他人也围了过来,紧张地看着辰雨,辰雨站起身来回答道:“大家别……别急,听我慢慢说来。”
“贝宁千金本只是心神中伤,有意识逃避现实,她自己不愿醒来,刚才我化了颗回魂丹已经为其回魂,等一下我开一方,每一个时辰服一次,我想,贝宁千金应该很快就会没事了,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的,不过,她以后再不能受大刺激,你们要小心。”
“啊,真的,太好了,老天有眼啊,我们以后我们再也不逼她了,哈哈…呜呜……”薛夫人高兴得哭了,多少个日夜以泪洗面,多少个夜晚,难以入眠,曾经多少次闭上眼睛,却入了梦魇,只有无声地叹息。而今天一切终已破开,能不喜极而泣吗。
薛颖成也是双眼微红,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其他人眼角满含着泪花,十分感动。薛颖成还有一子,年十五,已经懂事,他哭得一塌糊涂。
辰雨的心也充满了感动,不再平静,这一刻,他又想到了过去,他想哭,但是他却忍着,仇浪已经感受到辰雨的心情,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蹭着安慰辰雨,只是走到他身旁,抬着头,静静地望着刚破云而来的月亮。
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此时明月已上了树梢,刚才一高兴,什么都忘记了,现在,除辰雨外,众人都冲进了贝宁的房间,他们发现贝宁的脸已经有了些许颜色,不似已往的苍白,都爆发出高兴地欢呼声。
辰雨仍坐在台阶上,他抱着仇浪,他们望向天,此时,夜空中星云密布,色彩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