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教室里,连长刘二虎在军人大会上宣布了一份内部通报:2003年3月16日,驻地周边某市区内发生了多起特大爆炸案,是新中国建立以来死伤人数最多的爆炸案件,5处同时发生爆炸,并造成108人死亡,38人受伤,数座房屋被夷为平地或严重损毁。根据公安部通报,策划实施这起案件的主犯虽已受到法律的严惩,但团伙里的一个党羽近日已流窜到了部队驻地附近,军委总部要求所有部队及公安部门,必须从严监察外来可疑人员,提高警惕,绝不允许半年前的血案再一次的发生。连长刘二虎还提出要求,所有值班的岗位上除了门岗已经配备枪支外其他的重点部位也必须持枪执勤,要求24小时子弹上膛,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排查,必须确保营区的安全。并要求营区门岗的哨点必须确保24小时内有班长在。
在我部所有连队中,警卫连属唯一担负站岗执勤的连队,也是唯一的一支战斗连队。自连长刘二虎宣读了那份通报后,紧张的气氛随之而来。除了要在白天完成常规的训练课目外,指导员谢可还不时的对我们进行教育,和平时期的军人价值的体现就是保卫疆土完整、牵挂黎民百姓的安危。倘若有人能将“3.16”案件主犯的党羽抓获,那将是一件有利于国家和人民的大事。
营区的大门与马路相隔大约50米的距离,马路边与营区门前的昏暗灯光间是一段比较黑暗的宽宽的水泥路面,路的两旁是规划好的停车位,那是为了一些来部队办理公事的人准备的,两旁停车位的后面则是一株株的高低不政的树木和疯长的杂草构筑而成的小树林。不知从何时起,有人为了套走近路在小树林里踩出了一条弯弯的小路,一头终点是营区的大门口,而另一头终点却没有人知道究竟通往何处,又有多远。
那是个下着小雨的夜晚,我与刚参加完湖北特种兵集训回来的班副周俊南在营区的大门前值班。还是十月的秋季里,山西的那座城市里却充满了冬天的味道,一阵阵凄寒的秋风从身旁掠过,手中的冲锋枪被风吹的冰冷冰冷,当我把冰一样的双手放进军大衣的袖口里却又是那么的痛痒。我的冻疮又一次的复发了。痛痒带来的滋味让我将手不停地在寒风和大衣的袖口里来回的进出,反反复复,奇痒无比。
周俊南紧紧地抱着枪,任凭双手已经被冻的发紫。见我难受的样子,周俊南问我:“张班,你的老毛病又来了吧?”
“你说我怎么就生了这双破手,我真恨不得剁了它。”
“以前董玉容给你买的冻疮药膏呢?用完了?”
见我忽然惆怅起来。周俊南认错般地说:“对不起啊张班,我不该提你这难过的往事。”
我笑了笑。“没事。本来就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她,希望她现在能过得幸福。”
“张班,以前总给你写信的那位呢?就是地址是杭州的那位?”
见周俊南提起张裕,我的笑显得太过牵强。“她…她很好,很幸福,很幸福。”
“张班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想她了?那你今年复员吗?”
“复员?这可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情。至于她,我想她在那边一定很幸福。”
“那是!张班你这么喜欢她,她一定很幸福。”
“也许吧……”黯然间我已无力再说。
我仰望着秋天里灰蒙蒙的天空,眼前是如此地灰暗迷幻,心头忽然出现一种岁月萧杀万物的感觉,多少血肉灵魂走过从春的萌芽到秋的成熟,走过一个又一个岁月的轮回,可为何只有那么一个人却走不完四季的路程?为何早早地脱下夏季华丽的妆束,在秋风来临前与我挥手,留下我,留下我寂寞的孤身在秋风秋叶的飘落中,伴着风、伴着雨。在一瞬从夏的欢乐坠进秋的愁闷中,生离死别居是那样的猝不及防。
是人都常常会柔肠百转,睹物思人,有相思就会产生痛苦,而没有相思又岂不是空空的没有灵魂的躯壳?我在秋风秋雨的愁肠中,思念却永世穿不透眼前雾霭的幕。当相思在心里淤积成结,贮藏成水,眼睛被风吹干,相思的雾霭终于将我团团的紧围,像蚕,把自己包裹在层层的铁幕之下,消散到黑暗的雨夜,可一切又能否归于寂静。
当被雨不经意打落的一片秋叶飘落眼前,沾满雨,像沾满了我的泪,叫人血脉寸断。树在秋雨的风中悲鸣,叶在秋风的雨中长叹,爱情就此了结,从此消散。爱,难道就是秋的结果,我不知道。我只感到秋的凉意在心底升起,让人禁不住的心酸,甚感悲凉。秋,为何你让我们的一张张脸,没有了笑容,一脸的麻木?你将驱使树木不停的摇摆又为了什么?我讨厌这样的雨天,却又在心底不停地怀念着那个雨天,怀念那一场雨中生命的走远。张裕走了,而雨,你却终究是来,不断的出现,在眼前,裹着风,裹着我伤楚的思绪纷飞雨中。
在走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岁月后,在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离开后,在想着是否会复员离开部队时,心中的酸楚又一次的泛上心头。曾经归心似箭的心却有一种舍不得离开的冲动,不愿脱下这身戎装和放下手中的钢枪。我的整个生命早已属于这座军营。想着周俊南嘴里说出的复员二字,如果真的又是我,我又如何面对?
“张班,你快看!”周俊南突然紧张地对我说。
沉浸在往事中的我被周俊南吓了一跳。顺着他右手指的方向,小树林间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隐约昏暗的灯光根本无法让我们分辨他是谁?又为何这么晚在沾满雨水的小树林中做什么?我小声地对周俊南说:“打开保险,这先交给你了,我去看看。”
周俊南一把拉住我说:“张班,说不准就是那罪犯的党羽,还是让我去吧?”
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突然间的紧张了一下。“如果真是,那就必须我去了,你留下来把大门给我看我。”说完,我脱下军大衣,打开冲锋枪的保险。
从马路绕至小树林,蹲在那个人身后的草丛间,我离他只有5米左右的距离。他的双手一直放在身体的前面,让我无法猜测他手里有没有拿着些什么?他突然间打了个寒噤,身体随着一阵颤抖。我果断地一跃而起,右手紧紧地锁住他的喉结,挣扎间他“啊”的一声欲做反抗,我拎起左手的冲锋枪用枪托在他的脖子间狠狠地击打了下并大声地喊道:“老实点!不许动!”我卡着他的脖子沿着林间小道将他带至大门前的灯光下。周俊南见了迅速地跑了过来。
“副连长!不,应该是马参谋。怎么是你啊?”
“我立即将手松开对马一军说:“你干嘛不穿军装啊?”
“臭兔崽子你……”话没说完,马一军突然用手捂着脖子。“我这脖子…”
就在我将头低下等着他继续骂我时,周俊南喊道:“哎呀!有血!怎么办啊张班?还有你快闻闻,马参谋他一身的酒气。他喝醉了。”
马一军捂着脖子一下子蹲到地上,不停地呻吟着。
“张班,快把马参谋送医院吧。”
马一军住院了。是我告诉了连长刘二虎和指导员谢可将他送到附近解放军第322医院的。连长刘二虎不停地骂我,说我为什么不弄清楚就这么做。可他心里却知道,当时的整个城市里所有的人都因为来了个通缉犯而人心惶惶,如果是他可能出手比我还重。事后他亲口对我这么说。
那天晚上,连长刘二虎和指导员谢可将马一军送到医院后,我和周俊南依然在大门口站着,想着将我领进部队始终关心照顾我的马一军居然因为我而住进了医院,我愧疚难当。周俊南劝说我道:“张班,你又不是故意的,等明天我们请假去医院看看他,我想马参谋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