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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1 / 2)

走了个把时辰,天光微亮,已经出了绵山山脉,来到通往陇西的官道上,拓跋不断吩咐加快行军速度,又走了几个时辰,已是正午,初春的太阳开始照得人们身上暖洋洋的。五万骑兵风驰电掣,荡起黄尘绵延数里。。

正行走间,探马回报:“启奏将军,前面是平阳,再往西就要到黄河壶口了,那涌苍山山壁陡峭,两壁夹紧黄河,形成一个壶嘴,河水滔滔奔流而下,乃险之又险,当地老百姓称之为‘鸟见愁’”拓跋眼中精光四射,回头看了一眼六郎,仰天大笑。。。

六郎问道:“拓跋将军,你这是?”“六少帅,将看到如此美景,焉有不乐之理?我们今夜夜宿壶口,好好欣赏”

奔腾咆哮的壶口瀑布像一条巨蟒,一泻而下,注入滔滔黄河之中,雷鸣般的声响虽然巨大,却丝毫不影响疲惫的人们沉沉入睡。六郎睡不着,身上的箭伤使他辗转反侧。悄悄起身,出了大帐,别人已经熄灯了,他独自坐在一块巨石上,呆呆地看着满天繁星和汹涌的河水,竹竹是不是已经被接回京城了?自己半自愿半被挟持地跟着拓跋叛军,将来怎么说的清楚?自己倒无所谓,已经是江湖流浪人了,可是爹娘,还有兄弟们。。他们会不会被皇帝疑心与叛军有瓜葛?六郎摸出怀中的小包袱,轻轻抚摸良久,才鼓足勇气将它打开。

一包银子下面一件锦缎兜肚,六郎马上看出是娘的手绣。。眼睛和鼻子不由自主地发酸。。大口深吸清冷的空气。。

“六郎吾儿,近安否?父甚念!知汝为人所救,暗谢上苍眷顾。圣上意决,北伐在即,盼吾佳儿早归,随父兄驰骋疆场,为大宋子民江山名垂青史,不枉吾杨家忠义千秋。。”

没有母亲的手迹,擦着打火石,六郎惊讶地看到父亲遒劲的草书。。

思绪像飘忽的落叶毫无定数地飞来飞去,爹,娘,兄弟,竹竹,匆匆一见,又不知能否再聚。六郎的双睛模糊了,本来他在夜里就看不清东西,此刻更觉蒙上了雾,倾国倾城的竹竹忽然变化成了一身男装的俊平,南征时的朝夕相处是多么美好。。。“六郎,夜深了,外面凉,回帐去吧”一个怯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六郎一惊,他听到身后有人走过来了,脚步很轻,以为是巡夜的兵士,没有在意。此刻才发现此人是朝着自己来的。

六郎回头,朦胧夜色下,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中,六郎的脑袋嗡的一声,下意识地想起身躲藏。

“站住。六郎。”

“平妹。。。”六郎说不出话来,不知这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的,这是自己心爱的竹竹还是那个辽邦奸细?

“嘘”那男装的娇小身影两个手指轻搭唇上,垫起脚将怀里抱着的一个大斗篷披在六郎身上,随即扶着他坐下来,压低声音说道:“六郎,我带着人悄悄跟着你们,拓跋他们看得挺严,直到现在才有机会来找你。。我来接你离开”

六郎的心怦怦直跳,是竹竹!这声音,这眼神,这盈盈一握的酥手,六郎觉得心神荡漾,情不自禁,伸手欲将对方揽入怀中,紧紧搂住。手伸到一半,嘎然而止。

“昭郎”竹竹羞涩地说:“我现在仍然化妆成男人。王兄他们已经安全回京了,我们远走高飞,隐居乡野,好不好?”

六郎默然,半晌没说话。竹竹很吃惊,不由问道:“昭郎,你不愿意?”

六郎伸手入怀,摸着爹爹的信,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竹竹,你。。。还是先回京城吧,我。。我。。现在走不了”

“怎么?六郎,我冒着危险来找你。。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从此天涯海角,相依相伴,不用再看什么人的脸色。。。”

“郡主。。。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六郎没有接着说下去,眼光瞟到竹竹身上的鹿皮短袄和内衬的织锦绣襦,不由自主地看看自己身上,三哥的白袍子刚才脱在帐篷里了,现在上身穿着拓跋军中下级士兵的旧衣,下身是自己打铁时常穿的黑色粗麻中衣,在昨夜救皇帝他们的时候,已经多处撕烂,破洞随处可见。。他更为刚才想搂抱郡主的冲动而羞愧。。六郎站起身来想离开郡主远一些,免得身上污秽被郡主察觉,不料刚一动弹,身上的箭伤痛得钻心,六郎知道伤口有些污染化脓,正准备趁着夜色无人到黄河边上悄悄处理。

看到六郎的表情,郡主心中一动,附耳对六郎说:“你知道吗?拓跋军火房的主事姓陈,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呢,蕊儿的父亲!我刚才已经派绿珠去联系了他。这外面巡夜的兵士太多,我们可以先去他那里详谈”说完,不由分说,拉起六郎就往后面走。看起来竹竹对此地已经相当熟悉,七拐八拐就来到山脚下的一处大帐子。黑暗中,有个声音说:“郡主,随我来”说话的是绿珠,他们绕到大帐后面,有很多临时搭建的伙房,进了其中一个,里面暖洋洋的。借着蜡烛的光亮,六郎看到伙房是用麦秸秆搭成,里面有个临时的灶台,上面蹲着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靠墙立着一个小桌,旁边有一个大木桶。不等六郎说话,竹竹温柔的声音已经响起:“六郎,知道你最爱干净了,军旅之中没有办法就罢了,既然能做到,你一定想洗洗吧?还有伤口,也该定时清洗,热水绿珠已经替你烧好,这里离众人很远,老陈在前面把着呢,不会有人来。。。”六郎正觉回身泥泞难受,本想到黄河边上洗洗,此刻被竹竹一说,顿时心痒难耐,扭头感激地看了一眼竹竹,就见她伸手撕下脸上的一层膜状的东西,顿时六郎的双睛睁大,怔怔地看着她,多日不见,竹竹的美丽又多了几分。。少女的羞涩加上雍容华贵的气质,使一年多以前那个略带稚气的小女孩变成了绝代佳人。。。六郎愣着,心中更加自惭形秽。。。皇家贵胄,虽然是昔日公主,寄人篱下,毕竟还是长在深宫,饱享富贵,举手投足的华丽气质显而易见。以前在台州没有觉得,后来郡主恢复本来面目,他们就无缘长时间独处,现在猛然发现自己面前的竹竹原来是如此国色天香,高贵无比。而他自己呢,虽说出身将门,可是家中兄弟众多,又非长子幼子,加上平时性格谦和,可以说在家中是很不起眼的一个儿子。。近两年,又频频惹祸,闹到被父亲开除族籍。。现在真是一无所有。。成了名副其实的江湖浪子。。

郡主回头对门外说了一声:“绿珠,把那个皇皮包袱拿进来”。绿珠应声而入,手里提着个小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套崭新的兰绸便装,从内衣到外袍应有尽有。郡主羞涩地看了一眼六郎说:六郎,你洗好了换上“”说罢,带着绿珠出门。六郎说道:“郡主,等一下”郡主不自在地问:什么事?六郎说:那个。。蕊儿的父亲已经投了湛泸营啊,怎么还在这里?郡主莞尔一笑:“六少帅,果然多日不理湛泸营的事务了,难道西边的党项就不是湛泸营任务之一?拓跋最近和党项李继迁过往甚密,老陈又是拓跋旧部,自然派他回来卧底。。。”

“简直是胡闹,这是谁的意思?”六郎的话让郡主吃了一惊,急忙问:“怎么?有甚么不对?这个主意是。。五少帅建议的,我问过王兄,他也同意的,所以。。。”

六郎正色道:“不行,郡主,你现在就离开这里,让你的手下通知老陈,尽快离开。。。”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拓跋羽翰不是等闲之辈,他妹子更是精明强干,这样的雕虫小技焉能骗得了他?

郡主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她窘迫的看了看六郎,似乎想争辩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憋了一会儿,扭头出门。绿珠不满地瞟了一眼六郎,嗔怪道:“六少帅,你怎么这么说郡主,她想了好久,又问过五少帅,才这么决定的。刚才她不好意思说是自己的主意,你怎么也看不出来。”

是郡主的主意?六郎诧异地问“怎么五哥也同意?,真是胡闹。湛泸营建立起来十分不易,每个成员都像黄金一样宝贵,你们怎么可以如此粗心大意。”绿珠撅起小嘴:“六少帅,你竟然是这个态度!人家五少帅比你的脾气好上百倍都不止!”

六郎摇头,“这关系到陈家父子的性命和我们湛泸营的声誉,他们要是有个好歹,我们将来怎么向营里的将士交待,怎么向蕊儿交待!”绿珠的脸色变得通红,狠狠地说:“六少帅,你居然那么在乎蕊儿!你过来看看”绿珠一把揪住六郎的衣襟,来到冒着热气的水桶前,六郎向里一看,只见温水上漂着一层暗红色的花瓣,在热气的熏藤下,发出沁人心脾的奇异幽香。。。“这是郡主自己专用的滴血兰花。。香气可以明目清心,郡主知道你眼睛不好,特意派紫玉骑快马赶回京城取来的。。”

六郎叹了口气,说道:“绿珠,求你帮我一个忙,赶紧陪着”郡主离开这里。同时最好带着\陈家父子一起离开,越快越好。这些个香汤啊之类的不是紧要之事“

绿珠忽闪着园滚滚的眼睛:”真是那么要紧?“

”真是,求求你。绿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绿珠不答,转身出门,她四下里看了一下,发现远处有个娇小的身影在快步如飞。

绿珠追了上去,看到满脸泪痕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