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机一动,爬起身来。趁着周围的土匪没反应过来之际,飞快往前冲了几步,“扑通”一下子跪到陈癞子面前,恭敬地叫了声:“宗镇叔!”
这一叫把土匪们都搞蒙了,陈癞子倒是一会儿就明白过来。急着叫住想要动手的几个土匪,他知道自己把道劫到院里人身上了。癞子只是他的外号,他大名叫宗镇。这么多年,大伙只记得他的外号,时间一长倒把他真名给忘了。刚开始他还有些不乐意,后来杀了人,上山落草后,他才被迫接受别人这么叫他。实在是有自知之明,干土匪的确不是什么好活,挺丢祖宗的脸,形势所迫也没有办法。
所以陈癞子知道能叫出自己大号的绝对是自己院子里的族人。虽然他是个土匪头子,靠打劫为生,可却重情义,讲江湖义气。对自己院子里的族人更是无话可说,简直就是有求必应。他之所以落到今天这地步,也正是因为当年为了帮院子里的族人出气,失手杀了镇长的小舅子才逃亡当上土匪的。说起来,陈癞子帮的这个族人平日里还与他略有嫌隙。搞明白的陈癞子一脸嬉笑地把陈二拽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土灰草茎,才笑着问陈二是院子里谁家的小孩。时下鬼子来了,院里的情况怎样,都出去躲鬼子了没有等等问题。陈二一一作了回答。当陈癞子听说他是院子里那个吃百家饭的孤儿时,陈癞子大吃一惊,连呼没想到。听到发生在陈二身上的故事后,他还真心地陪陈二难过了好一会儿,并劝陈二这一切都是命,谁也没法子,让他看开点。
最后,陈癞子问陈二往后有什么打算,陈二说自己也不清楚该怎么过。听到这里陈癞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对陈二说:“侄,我倒有个办法。你看成不?只要你不嫌当土匪名声不好听,就干脆跟着你宗镇叔我干得了。虽说这土匪名声不好听,可这好歹也是一条活路啊。如今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孩子家四处找食也挺难的。先跟着叔我,等你再大一些,好找食吃了,再离开叔去过平常日子也成。你看怎么样?”
听了陈癞子这一番算是贴心暖肺的话,陈二的心思一下开了。说良心话,名声这玩意,对现时的陈二来讲毫无意义。时下他最大的问题就是要如何好好地生存下去。只有活了下来,他才有机会多杀鬼子报师傅这血海深仇,其他的全都无所谓。虽然他把师傅看病疗伤的本事学得差不多了,可因为年龄太小难以取信于人。况且这带刚被鬼子占领,这班畜生现正忙着四处祸害乡里,让他怎么敢去四处找活路。鬼子喜欢乱杀人,这事陈二身受其害。自己最尊敬的师傅不也是这样惨死在鬼子的手里吗。
想明白了这些事,陈二很痛快地点头答应入伙。从而迈开了他跌宕起伏的一生最关键的一步。他一直到老,都没有后悔做出这个决定。甚至用很自豪的口吻对他徒弟说:“如果当年我没有做这个决定,也许我的日子会平淡许多,舒服许多。解放后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可不管怎么样,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下这样的决定。只要能杀鬼子给我师傅报仇,别说是干土匪,就是干汉奸老子都会去!”
陈二的入伙给这个只有十六个人、一只破汉阳造的小股土匪带来了巨大的惊喜。当两只九成新的三八大盖、一百六十多发子弹外加八枚手雷被带回山寨,堆放在桌子上时,土匪们的情绪开心到了。但怎么分配这堆家伙却着实让陈癞子头痛了好一会儿。好在土匪有土匪的规矩,在规矩的掩护下,入伙不到一天的陈二便在土匪中有了超然的身份。抚摸着怀中冰凉的三八大盖,陈二能十分明显地感觉到其他土匪眼中那股子灼热滚烫的羡慕之意。
大伙都很清楚,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手里能有一杆顶好的家伙意味着什么。可枪是人家拼命从鬼子兵手里夺来的,而且还是两支只留一支,凭谁都没有什么话好说。。
陈二干上土匪这一行后才知道,其实土匪这行饭并不好吃。风险极大,却未必有回报,绝对没有后世电影里那样威风,整天的大鱼大肉,吃喝不愁。冷山上的土匪几乎都是犯了各种各样的事,被逼无奈之下,为了生存而不得不落草。平日里也就是靠着三省通道的地理优势,抢劫一些路过的商贩,靠弄点钱财货物赖以度日。普通的乡亲基本不会去打扰。都是本地人,又是乡里乡亲的,这事干多了,死后会入不了祖坟的。所以陈癞子他们的日子顶多只比普通乡亲过得好上那么一点点。
自打鬼子来了冷山,这一带便成了战场,烽火连天的,早就把平日里走省串县的商贩给吓跑了。这样一来,陈二他们也只能吃老本度日。幸好寨子里有存粮,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坐吃山空的日子一长,陈癞子坐不住了。把二把头老杆子、三把头朱五叫到一块商量了一夜,也没有能想出个有用的招。最后三巨头会议在陈癞子一连三声“日他老娘!”中落幕。没有新辙那就支老招。先派人下山打探情况,然后再做打算。在探子风标出山前,担心老娘跟亲人安危的陈癞子还特地让风标绕路去一趟自己院子,看看家人是否平安。顺便给家里送点钱,也好度过眼下这苦日子。
自打风标下山后,陈癞子就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盼着风标能早带回好消息。尤其是他家人平安的消息。就这样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风标给盼回来了,可陈癞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盼来的竟是一个天大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