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的意思说,你们那个头儿将来肯定是要走的,那会不会把你提为主任呢?”老妈在电话里喜不自胜,好像我已经头上已经顶着“主任”二字。
“妈,我们这种单位狼多肉少,有人在办公室里工作30多年,熬到50几岁也只是个主任科员,我刚去就任命还不被同事吃了?”
“那不管,我看你很有希望。”老妈语气好像她就是那个能任命我的人。
我倒不是稀罕“主任”的职位,主要是“阳光工资”之后,公务员的工资与职位严格成了正比,不升职就别想多拿钱,科员只能3000终老,这如何了得?且不说将来养家糊口,单是自己都要养瘦了。
我很羡慕习阳,虽说他们那个报纸太专业,搞得自己曲高和寡,但偶尔跑个记者招待会,还是红包拿的。我们整年窝在办公室里,没有实权,别说红包,中秋节连月饼也没发一盒。
“我坐在110电车里,看到身边的民工都拎着月饼,我觉得中秋不发月饼简直是对人的侮辱!”我吃着小荷从广州带来的月饼愤愤不平地说。
“咱们不争在这一时,将来你升官了,自然可以鱼肉乡里,一盒月饼算什么呢。”小荷漫不经心地说。
小荷的话是玩笑,她吃准我是不会鱼肉乡里的,所以也不会升官,但对于第一份工作,我还是很重视的,主任和大姐们对我很关心,我想看看在这里工作凭个人努力到底有没有前途,如果有,再好不过,如果没有,趁年轻鞋底抹油。
博士对我的想法不以为然,“当公务员就是要当官,连点野心都没有,你到底行不行?”我表示只想混个户口然后颐养天年,博士教育我:“安安,你不能这么早就想着养老,我看凭你的文笔完全可以去个广告公司,过两年往甲方一跳,名利双收,那才叫舒服。”
广告公司?我从来没想过,不过我很享受目前这种安定的感觉。
飞行员丁丁对“工作”毫无概念,对他来讲,工作就是“任务”。在连续三次“阳台喊话”之后,我基本把他划出了考虑范围之外,生活圈子相差太远的确是个问题,我不再是敢于冒险的16岁小姑娘,我已经26岁了,我要安稳。
事实上,安稳正是办公室的关键词。其他处室人员调动是常事,特别是所里,简直到了“生张熟魏”的程度,但这里是“超稳定结构”,据主任讲,进办公室,很难。但只要你胜任这项工作,出去也不容易,从办公室出去的,不是被提拔了,就是犯错误走出去了。
很快,sony就让我熟悉写材料了。在机关里,写材料是一件特别让人头疼的事情,我知道sony原来是核心业务处室的副职,因为有一手好文笔,被调来了办公室。sony颇以此为苦,于是找到了我这个“替死鬼”。
sony对我很客气,“安安,这是咱们局2003年以来的年终总结,你看看。这是我写的咱们局今年的半年总结,黎主任让我给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
我吓坏了。他写材料至少写了7、8年,我刚来了2天半,怎么拿来给我改?如果真是黎主任让他这么做的,那黎主任也真够……
我赶紧起身,一边双手捧过,“我得好好学习学习”,一边偷眼看sony,不见他脸上有什么不满的情绪,还是和颜悦色地,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但转念又想,表面上不生气,不会暗地里恼我吧?
于是,半天就在忐忑中度过,二号boss的稿子,我当然没怎么敢改。老实说,从文章学的角度来看,索的文风太过罗嗦,事无巨细,长篇大套,生怕落下点什么,读来实在有点不得要领,同时,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领导对业务实在是很熟悉,也许,这样的人,在办公室应该不会很开心,调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下午刚上班,黎主任带着sony风风火火地到了我办公室:
“安安,你下午没事跟我们走一趟,带上笔和本。”
这是要开会呀?
我不敢怠慢,急忙拿了东西跟着他们上了车。
“安安,会照相么?”黎主任问。
我不知此问从何而来,只得据实说,“照不好,只会用傻瓜。”
“咱们局打算配备一套摄影摄像器材,现在咱们就去一个兄弟单位,看看他们的器材什么样。主管这事的辛主任在外地没回来,你在旁边跟着记一下机器型号什么的,将来器材买了,你学着用用。”
我一边答应,一边暗自叫苦,我哪懂得什么摄影摄像器材,心里打定主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只低头记录,决不张嘴说话,省得露怯。
兄弟单位的岑老师是个摄影行家,他的办公室就是个机房。知道我们取经,迎面摆了一排长枪短炮,岑老师一样一样给我们介绍,我在一边埋头猛记,可惜相机型号我实在不熟,什么样的相机配什么样的闪光灯、摄影包、滤镜我更不知道,屋里开着冷气,我头上热汗直冒。
“我建议你们既然买就买个好点的,来看看这个。”
岑老师把一个大炮塞在我怀里,我没防备,几乎把相机摔在地上。
“这个太大了吧?”黎主任看着我“抱着”相机不敢撒手,“小姑娘都拿不动”。
我试着举了举相机,晃得厉害,“这个多少钱啊?”
岑老师把机器接了过去,“机身2万,镜头得配两个,长焦和广角,每个1万8左右,再加上闪光灯那些零碎,基本上5万打住了。”
啊?局里有什么重大历史事件需要记录,要买这么贵的相机。
黎主任到不以为然,再说说摄像机把。
我又是一通狂记。
之后,又说到了岑老师的机房,我带的小记事本已经写满了。
回局的车上,我问黎主任买这么好的设备干什么用,黎主任淡淡地说,“总局要求报送影像资料,而且影像资料也要归档。”
“需要买这么贵的设备么?”我怯怯地问,心想,又不是新华社,看几个局长似乎哪个也不值当地用这么好的机器照相。
黎主任耐心地说:“已经到下半年了,各单位都要赶在年底把一年的办公经费花掉,花不掉的话,来年预算就不批这么多钱了,这叫‘突击花钱’,咱们办公室缺摄影摄像器材,影印设备,刚好趁这个机会置办一下。”
原来如此。
7、8万元,能换算成多少盒月饼呢。
我正想着,黎主任对我说,安安,回去打个签报。
“什么叫签报啊?”
“就是关于采购摄影摄像器材的报告,说说为什么要买这套设备,算算一共需要多少钱。”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