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丁一正吃早点，楼下传来小秋甜甜的呼喊――丁主任――车来了――开发办的同事都在楼下站好队准备欢迎您呢，我们走吧……

丁一还不习惯这种叫喊，潜意识认为不是喊他。苗艳披头散发推开窗子向下看，看了一会回头对丁一说，哟嗬嗬，香车美女都有了，努力得不慢嘛！

丁一面无表情地说，谢谢夫人的关心，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养了多年的一个浪荡母鸡终于下蛋了，我觉得还值！

这话把苗艳气得半死，她揭丁一在城郊醉酒失身的短，说，那也比街上的野鸡强！丁一说，家鸡不如野鸡香啊，丁一说这话的时候心口是疼痛的，他知道自己很违心，但还忍不住这样说。

丁一吃不下去了，他心情极其糟糕地下了楼。小秋今天换了一身得体的时装，显得异常端庄淑美。丁一说，你还嫌我丢人不够吗？

小秋脸上溢着兴奋的笑靥，说，我就是故意让人听到。

丁一苦笑一下说，因为那女人，我早成这里的名人了，还用你大呼小叫的宣传吗？

小秋早就知道苗艳和种市长的关系，种市长和她做爱的时候，有时就喊苗艳的名字寻求刺激。

丁一不急着上车，绕车看了一圈说，我怎么和市长的级别一样了？

小秋说，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丁一说当然知道，在这个城市，行政部门只有两个能与市长坐同等级别小车的，那就是招商局和开发办。这完全是市场经济的需要，谁挣得钱多谁就是老爷啊！招商引资、新东城开发是本市的门面，一切都要上档次的，要不，一百四十米宽的阳光大道什么车能与之匹配呢？

开发办办公楼是政府收购的私人企业办公楼，人家欠他的债要不上来，他欠银行的就得拍卖。这是一座三层小楼，有篮球场一般大小的场院，门面不大却装饰十分豪华。门厅前站了一排人。

丁一冷眼看小秋，自嘲地笑了一下说，为什么不排到新东城郊外的阳光大道上去？小秋笑笑说，这就是级别，有那一天，努力吧！

丁一下车和大家热情地打招呼握手，都是从政府大院抽出来的人员，丁一几乎都能叫上名来。

小秋领着丁一到各科室转了转。走到三楼，小秋说，办公人员少，这层都空着，这都是老张的安排，你来了可以改。

丁一一一看过，有套间的休息室，外间里饮水机健身器冰箱一应俱全，里间摆着一台超大纯平彩电，旁边有上网的电脑，后面整面墙上镶了镜子，把整个大室都照得清清楚楚，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悬空之感。

小秋说，公安人员办老张的时候就在这里，那个女服务员吓得差一点撞坏了这面镜子。丁一说，这地方原封不动，我们就把它当作一面镜子，引以为戒的一面镜子。

其它几室堆放着一些杂物，上面积满了灰尘。丁一从地面上捡起一个圆形的片片，抹去灰尘一看竟是一张光盘，上面印有裸着全身翘着屁股的金发美女。丁一扬手把光盘摔得稀巴烂，怒气冲冲地骂，狗日的，什么玩意儿！

回到办公室，小秋问，今晚到哪个饭店请大家？丁一沉思良久，无可奈何地说，做人真难，我有时感觉还不如一个自由自在的动物。

小秋神色有些迷惘地说，你不该从政，适合做个诗人。丁一苦笑一下说，即使做个诗人我也不会作爱情诗的。

小秋眼前闪过种市长和她做爱喊苗艳的镜头，神情不免有些尴尬起来。丁一发觉话头扯远了，说，今后凡是应酬的事一切由你做主，不要太铺张，经济实惠就行。

小秋欲言又止。丁一看着一言不发的小秋说，老张刚刚出过事，我相信大家会理解的。

小秋有些为难地说，原来老张在的时候一有饭局就去红光饭店，不用说你也知道，红光饭店的经理是王书记的一个亲戚，种市长对此很反感，趁王书记出国考察的机会把老张搞臭了，差一点把王书记的亲戚也给办了，王书记回来想保老张都不敢了。

丁一说咱不去红光饭店就是了。小秋小心翼翼地说，种市长也有一个亲戚开饭店，有不少部门都去那儿的。

丁一心里很烦，说，这两家咱哪里都不去，不就平安无事了？小秋犹豫了一下说，种市长明确给我指示过，但我还是听你的。

丁一看着小秋远去的身影，心想这么好的一个女人长期被那老家伙霸占着，她图什么呢？想起这些就又想起自己的女人，突然间觉得人是一个感情复杂的动物，有些做法连自己都无法理解，心口又隐隐作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