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璟疲倦地一笑,〃我相信你的本事,可是我不愿意这样。〃
〃说到底,你根本就不想和我结婚!〃苏君俨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样一句来。
〃抱歉,君俨。我唯一能答应的就是现在和你在一起,直到你厌倦了我,或者我厌倦了你的时候我们分开,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居然一直抱着这样的念头,随时可以从他的生命里抽身,潇洒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可能。〃苏君俨回答地斩钉截铁,〃我永远不会厌倦你,你也别想厌倦我。〃
无法沟通,虞璟索性转头,〃我要盛面了。〃
苏君俨的右手却捏住她的下颔,狠狠地吻上她的唇,气喘吁吁里他的左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小腹,〃也许现在你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虞璟不以为意地朝他微微一笑,〃你不知道有事后避孕药吗?〃
苏君俨一口气噎在那里,终于,铁青着脸摔手出了厨房。
虞璟在心底叹了口气,滗出面条,盛进碗里,再将浇头盖在面上。然后端着两碗面出了厨房。
苏君俨寒着脸坐在餐桌旁边的高背椅上。
虞璟轻轻地将碗推到他面前,见他没有丝毫动筷子的意思,也不吭声,自顾自地吃起面来。
面条雪白,浇头却红红绿绿,搭配起来煞是好看。苏君俨刚不声不响地拿起筷子,就听见对面女人可恶的轻笑,〃我还以为你不吃呢。〃
〃我为什么不吃?〃苏君俨优雅地叉了一筷子面条,忍住满腹怒气,故意暧昧地凝视住她,〃你没让我吃饱,难道面也不让我吃饱吗?〃
果然是从政的奸官,翻脸比翻书还快。虞璟将头埋进碗里,不去理他。
〃你属猪吗?用鼻子拱着吃?〃苏君俨承认自己心情很不爽,尤其见不得她不搭理他,特意挑衅。
虞璟抬头看他一眼,眉毛微微一挑,了然地笑了笑,并不接话。安静地吃完最后一口面,她搁下筷子,〃不属猪的人,碗总应该会洗的吧?〃说完眼尾一扬,翩翩进了卧室。
苏君俨认命地看一眼厨房里的锅盆碗盏,君子远庖厨至此彻底成为历史。
水欢快地流淌着,哗哗直响,苏君俨一面洗碗,一面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不要紧,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反正是追老婆,要脸干什么,我就不相信,她是个瓷人儿,怎么都捂不热!就是快顽石,我也要她点头!
洗完碗,苏君俨便进了卧室。虞璟坐在床沿,手里正捧着一本《古典建筑语言》。
苏君俨摸摸她柔顺的黑发,〃到书房去看吧。〃
〃你的书房里不会有什么不能给外人看的机要文件吧?知道地越多,就死地越快,我还没活够呢!〃虞璟开玩笑。
〃你不是外人,你是内人。〃苏君俨勾唇笑得很欢。
虞璟有一瞬的怔忡,但很快就面色如常地拎着书去了书房。
苏君俨看一眼卧室墙上的条屏〃芝兰气味春常满,冰雪襟怀夏亦清〃,也许换成国父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会比较好?
床头柜上的固定电话却叫唤起来,是老宅的号码,〃喂〃。
〃君俨,你给我回来,立刻,马上!〃苏鸣诚显然气得够呛,声音阴沉沉的。
〃我手头上有事,很忙,这会儿没时间。〃
〃你还在鬼扯什么,国家总理也没有你忙!你是不是和那个丫头片子在一起?〃
苏君俨不耐烦地扯了扯衬衫的领口,〃到底出什么事了?〃
〃回来再说!〃苏鸣诚啪地挂了电话。
苏君俨放回听筒,闭眼思忖了片刻,大概十之八九和虞璟有关吧,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
拉开床头柜抽屉,将备用钥匙捏在手里,苏君俨进了书房。
〃市委有点事,我要出去一趟,这是家里的钥匙,你收着。〃
虞璟看着银亮亮的钥匙,搁在紫红色的胡桃木书桌上,居然联想起安徒生笔下《坚定的锡兵》里最后留下来的那颗小小的锡心。
素白的右手终于伸过去,拿起了那薄薄的一片钥匙,像接住了滚烫的一颗心。
苏君俨将她的右手紧紧包在掌心里,〃等我回来吃饭。〃
〃好。〃她笑的很温柔。
临出门前,苏君俨回头再望一眼虞璟,她俏生生地站着,含笑目送他离开,仿佛体贴的妻子,心里一动,他忍不住折回,低头吻吻她的额头,〃等我。〃这才离去。
苏君俨刚回老宅,就看见母亲一脸担忧地从沙发上起了身,〃阿俨,你爸爸在书房等你。〃
眉毛一皱,〃妈,那我上楼去了。〃
苏君俨着实不喜欢这阴侧侧的书房,博山香炉里常年薰着沉香,伴着线装书的霉味,空气里满是一种苔绿似的陈旧的阴森的气味。幼年时,矮小的他站在金丝楠木的桌前,背诵着〃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圣人将动,必有愚色〃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父亲的脸隐在蓝灰色的烟雾后面,是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父亲。〃他站在门口,平板板地喊了一声。
〃进来。〃威严的老者坐在太师椅上,冷硬地掷出两个字来。
又是袅袅的烟味,红色的微光像不怀好意的眼睛,诡谲地盯住他。
一沓照片摔在他面前,有几张飘落到地上,他弯腰捡起,上面是他和虞璟亲密搂抱的照片,有在九重天门口的,也有在流光门前的。
嘴角浮出一个冷冽的笑意,苏君俨异常耐心地一张张看了个遍。
〃蔺川日报的总编亲自送过来的。有人匿名寄给他们,幸好人家还肯给我这张老脸一点面子,压了下来,不然就是今天的头版头条!〃苏鸣诚脸色难看得像周朝的青铜器。
〃您放心,我会处理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