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古怪。
“怎么?”
“没怎么。”
他又自然地低下了头。
徐吉忽然想问,怎么小年夜你也在外头乱晃不回家,可他终究是没问出口——某些事,就不用特地去强调。
浴室的方向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徐树阳已经开始洗澡了。徐吉的小公寓里没有澡盆,只有淋浴间,所以再冷的冬天他们都只能咬着牙冲澡。
“明天上不上班?”徐吉随意地问。
对方也似乎是不在意地答:“今天就开始放假了。”
“最近工作忙不忙,看你很少来徐记了。”
石慎顿了顿:“……挺忙的。”
他们之间的交流不多,大部分也只是徐吉在说,石慎听着,有时则附和两句——但在这些只言片语里,像是有什么被藏着,被期待着。可不知为何,双方都默契地保留着底线,谁也没多跨出一步。
徐吉看着他,忽而想到了一些事:“师弟……”
石慎放下了餐具,抬起头看着他:“怎么?”
“你要不要……”
“好冷,好冷。”这时候,徐树阳从浴室跑了出来,像一阵风似的经过客厅,也打断了刚要说话的徐吉。
“明天我带阳阳出去玩吧?”石慎突然开口。
“啊?”徐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多不好意思……”
石慎反问:“明天是除夕,徐记会很忙,难道你还想让他坐在那里等你吗?”
徐吉沉默了,明天的徐记确实会比今天更忙,他一定抽不出时间来陪徐树阳……这样对徐树阳很不公平。
“那麻烦了。”
其实有些懊恼,为什么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
时候不早了,石慎打算离开。徐吉这才想起刚刚自己想说还没有说的话。
“你要不要在这里过夜?”
大过年的,一个人多不好。一个人的滋味不好受,徐吉知道。
石慎诧异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也是徐吉迟迟不开口的原因,他就怕被问为什么。
他自己也不清楚的问题,要怎么回答。
徐吉抓了抓头,胡乱地找了一个理由:“明天不是要带阳阳出去玩吗,这样也不用来来回回的跑,你家又不近……”
不知为何,他好像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里藏着失落。
“好吧。”犹豫了一会儿,石慎还是答应了。
徐吉的家不大,一室一厅的房子除了卧室外也只有客厅上的双人沙发可以睡人。
“师弟,凑合一下,”徐吉抱来了一条被子,扔到床上,“空调开着,应该不会冷。”
石慎轻嗯:“浴室借我一下。”
随着他走开,徐吉又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他担心石慎晚上会着凉。
其实三个人挤一张床绝对不会冷,可这种建议要怎么说出口?太古怪了吧。
徐吉走回卧室的时候徐树阳正缩在被子里看儿童故事书,窗外响起零星的炮竹声,客厅另一头的浴室里传来隐隐的水声。
“睡觉了,”徐吉把徐树阳手里的小书抽了出来,放到边上,“明天带你出去玩。”
刚开始徐树阳脸上有些失望,可当听到他后头半句时瞬间露出了笑容。
“小笨蛋,你明天高兴了,爸爸还得上班。”徐吉捏了捏他的鼻子。
徐树阳一愣:“爸爸不去?”
“恩,”徐吉为他拉好被子,“石叔叔带你去,乖,睡吧。”
徐树阳僵着不进被窝:“我要跟爸爸在一起……”
“小傻瓜,”徐吉心里也一酸,“你当然跟爸爸在一起了,明晚我们还要一起吃年夜饭。”
徐树阳看看他,眼神里有些怀疑:“爸爸……”
“爸爸保证。”徐吉也知道他对自己今天食言有些生气,不过明天徐记不翻桌,厨师到八点就得下班回家过年。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徐树阳会再次相信他。
果然,徐树阳点了点头。或许不是贪玩,他只觉得同意后爸爸会高兴。
“阿嚏!”徐树阳打了一个喷嚏。
“快钻进被子里去,都着凉了。”
(bsp;徐吉看到徐树阳躺下后终于放心了,自己也准备洗澡。当他走出卧室的时候,刚好碰上从浴室走出来的石慎。
或许是因为沐浴的关系,他的脸有点儿红,所以不太像平时死人样,挺好看的。
“师弟……”开了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了想,开口道,“明天麻烦你了。”
石慎嗯了一声。
他又唤了声:“师弟。”
“怎么?”石慎看看他。
徐吉傻住了,长久后才憋出三个字。“……新年好。”说完他就想掐死自己,这什么烂话题!
石慎收回视线,像是叹了口气:“我睡了。”
“睡吧,晚安。”徐吉大跨步钻进了浴室。
他只是有想叫他的冲动,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新年快乐!”
除夕夜不到六点徐记里就坐满了人,到处都是杯子轻撞与碗筷相碰的声音。可最热闹的地方还是厨房,穿着白衣的厨子们忙个不停,炒菜的火焰蹿得老高。
“小老板,六号桌的毛蟹年糕来催了。”端菜的服务则伸着脖子在边上等得心焦不已。
“好了。”说着,浓油赤酱的菜肴迅速出锅。
缺了徐百川的年夜饭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但事实证明徐吉还是勉强可以应对。还有,今天徐树阳不在,他可以少操心一件事。
还好石慎在……其实比起“石慎”,他更喜欢“师弟”这个称呼,因为这是他们之间关系的象征。
“小老板,加一个海鲜两面黄。”
徐吉手上的活儿不停,思绪却飞了。回想起徐百川刚离开那一会儿,他的确失落过,浑身上下都是被遗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