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一杯水，也不可能真的出现静止的水面。所谓的静止，只是一种相对的稳定与平衡，事实上、水面永远都有丝丝波纹，在湖面在江面我们看得见，在杯里在碗里，我们看不清，但无论湖江、不分杯碗，水面没有绝对的静止。

有人群的地方叫社会，人类社会、总是根据自己的规律，一刻不停地发展变化。有一些变化，来得猛烈、而有一些变化，常常“沾衣欲湿”，若有若无。

门市部的专车、有一个司机，废话、有车一定会有司机。

开车的是一个二十出头儿的小伙子，出纳大姐的亲生儿子，其实不解释谁都明白，鸿远公司如此重要的部门，能开门市部的车、不可能没有“缘由”。

这是一个心特别灵、手特别巧的小伙子，书念得不多，但反应快、眼里心里能拿事儿，所以老太太带了他整整三年半，而平常、司机是一年两换。

芬儿虽然不是天天都在外面跑，但十天、至少有七、八天需要“出去走走”，出去的时候，司机总是芬儿的“第二脑”，因为干的时间长，所以一些事儿、一些话儿，司机都会主动地帮助芬儿记着、想着……

如果不是有这么一个“好孩子”，芬儿熟悉门市部的“外面事务”，肯定不会如此地“有速度有质量”，芬儿不能不心存感激。

不出车的时候，司机也不会去乱窜，门市部就那么一个通长的大屋儿，有活儿能够伸上手，就伸手帮着忙乎忙乎，没有什么事儿的时候，司机会找一个不碍事儿的地方，抱着一本武侠或是神怪之类的小说，读得专心致志。

将近四年的一个地儿，硬是没有什么大的纰漏，难怪老板和保管员不止一次地说这个司机“有乃娘之风”，确实是谨慎不逊其身为出纳的妈妈。

算一算，芬儿与门市部的人在一起的时间，远比与老公、与妈妈、与儿子在一起的时间要长。回到家里，吃过晚饭，收拾一些杂五杂六的事情，然后、倒头就睡，早晨醒来、匆忙地洗漱，有时候早餐都上班以后买着吃，那有太多的时间与家人在一起“共醒”。两个服务员、一个司机，基本构成芬儿的“稳定接触人群”，就这么四个人、当然很容易熟悉起来……

“芬儿姐”，开始的时候、司机叫得好拘谨；“姐”，时间一久、司机叫得自然而然。就象这称呼一样，芬儿与司机的配合、越来越多默契。

芬儿个儿小，当然拿不动大的、重的东西，而每次出去，又不可能带过多的人，毕竟人多则嘴杂，所以总是司机拎着、抱着、扛着……

因为这一层儿，芬儿每次出去，只要是赶上饭时，都会带司机去吃“板面”。

板面不是什么好咬儿，但司机就喜欢吃板面，虽然芬儿是什么都能够将就，还是因为“犒赏”司机的缘故，去司机喜欢的那家板面店就餐。

一来二去，芬儿与司机有些“黏”――

谁都看得出来，开始的时候，只是在“出去办事的时候”，司机才与芬儿“形影不离”，慢慢地、不出去的时候，芬儿在哪、司机也会在哪儿。

明明白白地“晾”在公司的门口，几百只眼睛天天、时时和处处看着，这点“小节目”，不能不成为搬弄是非的人最需要的谈资。

大吹姐与出纳大姐是“铁子”，虽然没有烧过香、叩过头，那也是风风雨雨这么些年一起走过来的，如今、出纳大姐“荣退”不在公司，大吹姐对这些可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丝一毫也不曾怠慢。

要说有什么，那是“嚼舌头”的人也没有“猛料”好炒，但时下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只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名字并举，都会格外有吸引力，况且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因为工作需要、常常是形动而影随……

再说，年轻人年轻心、要是日久天长，保不准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大吹姐毕竟不是出纳大姐，除了“及时汇报”、也只能是徒唤奈何。

没有人太长时间在意这件事儿，因为不长时间，门市部的人再次发生小小的变化。公司新买一台国产“宝马”――老板说，鸿远需要一台“象样儿”的车，当然，这象样儿的车、就一定得有一个象样儿的人开不是。出纳大姐的儿子、要模样有模样，再说风水先生算过、“这孩子是福相”，所以出纳大姐的儿子、顺理成章地“接了‘宝马’”，门市部的司机、则换了司机老王。

说起这老王，在鸿远公司也是“开国功臣”，一直在送货、在跑通勤，人是老一些，但忠诚、可靠，生辰八字也“合格”。

一切，似乎都非常正常、非常自然……

其实，大吹姐知道，看似平常不过的“人事变化”，实际上、是保管员再一次防患于未然的“先发制人”，只不过是隐蔽得让人无法察觉罢了。

期待芬儿和出纳大姐的儿子有些事情的人，当然会失望，而一直处于浑然未觉的芬儿与那个小司机，却没有发现、这一人事变化，是对于她和他的“保护”。大吹姐事后，再三向保管员“求证”――

可是，让大吹姐着实失望，问来问去，都是那微微一笑，每一次都如此，连笑起来的时候，额头的皱纹儿都只是“三折”。

说与不说，证实或得不到证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鸿远门市部的司机轮替，以司机老王获得“梦想成真”而告一段落，但“兰力商贸”的“老板娘”连红，与“兰力商贸”的司机、却没有到此而止……

因为货量不断地增长，点儿在不断地增加，线越来越长，兰力又没有能力增加更多的车，所以、带车司机小勇开始在“兰力商贸”效力――

小勇二十挂零儿，家里的车、平时在街口“揽活儿”，饱一天儿、饥一天儿，有活儿的时候赚钱，没有活儿的时候、自然得赔钱……

在兰力这儿上班，人是人的工资、车是车的车脚儿，小勇当然不能不“用命”。不管刮风下雨，总有活儿、总有钱好赚，小勇知道自己是“托老板的福”，自然不能不对老板娘连红礼敬有加。

小勇长得白净，人稳重得有些腼腆，见到生人的时候、不管男女，只要你正面多看他几眼，这个一米八零的大小伙子，竟然会羞红脸。

并不是对小勇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因为兰力安排一个“钉子”在连红的身边，因为兰力的坚持、连红又不得不每天与这个“钉子”在一起，有机会的时候，连红自然不能不对兰力商贸的其他司机，都“高一眼看待”。

人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生物，对养的猫儿狗儿、久了都会有感情，对于用的东西、长了都会有感情，况且是相处时间长久的同类……

小勇对连红从开始敬畏的“老板娘”，随着熟悉、改叫起“连红姐”，现在、又变成了“连姐”，而且、越来越多的时候，在周围人少的时候，小勇越来越愿意把对连红的称呼，简化成为一个字：“姐”。

兰力“考察”，家里、自然是连红“只手遮天”。

“钉子”虽然不能去，但安排活儿、分配路线，连红是“说一不二”。小勇的车跑的是好线儿，道儿近、货贵，自然收入也就高一些，活儿的份量轻一些。连红哪，有时候干脆“借个由儿”、安排“钉子”带一个人儿“跑”，自己留在家里“处理事儿”，算是“远离”一个“钉子”在身边的“压抑”。

而每一次连红“脱离不开”，在家处理事儿的时候，小勇都会第一个早早儿地“完活”，回到家里、管账的一个老姨，做饭地一个阿姨，再就是连红。

就算是商贸、就算是个企业，也不免会有些个零七零八的事情，早回来的小勇、当然会被连红越来越多地“支使”来“支使”去……

小勇听话，尤其是听连红的话，所以连红也更愿意“支使”小勇。

小勇开始留心连红的情绪，要是连红心烦的时候，小勇总是想方设法、找点什么乐儿，逗连红开心、连红脸上“阳光灿烂”的时候，小勇才会安心。

连红偶尔的一句“旱黄瓜下来没有”，第二天、小勇就拎着十几根刚刚够长的旱黄瓜，恭敬地放在连红的面前。这是小勇下班以后，特地到乡下亲戚家里，硬是从地里“强选”出来的，虽然有些“嫩”，连红却吃得格外“好吃”。

慢慢地，小勇在连红身边围前围后，大家都习惯起来。

带车司机、找一个稳定又划算的活儿，尤其是长活、不容易，自然不能不好好维护，小勇对老板娘连红“会来点儿事”，再平常不过。

虽然有些人也会偶尔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可是、毕竟没有发生什么，再说大家已经习惯的事情，说了、也是过而不留。

与连红比起来，芬儿是幸运的、因为在芬儿自己根本没有感觉到什么的时候，会有人替她考虑、悄无声息地换一个司机……

兰力不在家里，连红里里外外“说了算”，谁会替她“换司机”？

看得到也好，看不到也好，水面绝对的静止、永远都不存在。而那些看不到的细纹微波，在时机成熟以后，酝酿成为风浪、并不是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