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到新元公司的时候,芬儿无论如何还是不能不震惊。
岂止是震惊,完全是“如梦中……”虽然公司的规模比鸿远公司本部要大得多,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建筑物的数量,但芬儿不在意这些,芬儿有些不知所措的原因是新元公司里的那些人――
从生产经理到出纳大姐,齐齐整整,一个不少。
完全是一次非常简单的任务,因为已经在门市部“站稳”,所以芬儿才会知道新元公司、才会有机会出现在新元公司里――
新元公司是一家新创办的食品综合加工企业,主项是速冻食品的加工与销售,而在新元公司的许多兼项里,赫然有肉灌制品加工。芬儿神秘许久的那些事情,原来不是什么保管员真的“改革”、而是鸿远公司另有安排。
回来的路上,老王悄悄地对芬儿说:“新元这拔人儿,全是鸿远过来的,新元应该与鸿远相当地关系密切,可是、执照上那法人代表,我都没有听说过。”
芬儿相信保管员一定知道的更多、更早,也许保管员那些次英语通话,就与这个突然横空出世的新元公司有关。新元公司与鸿远公司的关系,实在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谜,肯定存在着不知道的联系,不然那些人员的安排、不可能发生。
保管员又有了新的任务,生产经理的出缺儿,保管员开始全面接手车间。
最有意思的变化,是保管员的夜班多了起来。万能工康师傅与车间的修理工们,开始不断地出现加班儿,而且都是加夜班儿……
每天下班前,新元公司的大箱货、就会轰轰地开进鸿远公司的院里,冲着北车间或是南车间的大门停好。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大箱货已经消失。
芬儿不敢多问,保管员的脸色一直阴沉的吓人。
芬儿怀疑是车间里的什么被装车运到新元公司,大吹姐也在不断地对芬儿说同样的想法,芬儿开始找借口、有事没事,到车间去看看。
车间的生产依旧,车间的布局依旧,什么也没有缺少,什么也没有动过的迹象。也是,那些个大机器,又笨又大,要拆要挪、那有那么容易。
应该是加工什么货吧,这样的“代加工”、鸿远公司又不是没有做过。芬儿在车间的时候,就不止一次“代加工”过,这一次为新元公司“代加工”,又有什么不可能。不过,没有两天、芬儿自己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代加工”,那得有原材料运进来,没有原材料、“代加工”个什么?偏偏新元的大箱货每次开来的时候,基本不锁货箱、甚至半个门总是敞开的。
大箱货里,空无一物,芬儿一连几天观察,都没有发现运来任何原材料。
新元公司的车库、芬儿后来去的时候,更认真地数过、整整是鸿远公司的一倍以上,而且条件更好。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新元公司的大箱货、不需要放在鸿远公司的露天地儿,完全能够在新元公司好好入库……
运什么,没有人问、甚至在鸿远公司,这大箱货来做什么,都没有人真正关心。
新元公司的销售渐渐有了起色,速冻食品的加工与销售,不是小打小闹能够应付得来的事情,一个冷藏、就是小资本不得不望而却步的理由。
新元公司不但生产新元品牌的速冻食品、而且还规模加工本埠成熟食品企业的产品,就是在肉灌制品领域、新元公司也不能不说是“小有声名”,包括鸿远公司在内的许多老企业、销售额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冲击。
有些事情,你想知道的时候、却没有办法知道,而你不想知道的时候、却不知道都不行。芬儿开始不那么关心大箱货拉的是什么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了那个“什么”是“什么”。一个特殊的安排,老王一大早就接来芬儿――自从不带车送货以来,芬儿是第一次起大早,所以多少有些兴奋。在配货与装车的时候,芬儿无意发现、大箱货还没有走,而且那半边门依然开着――
芬儿今天在鸿远公司、是响当当的人物,是门市部的主管,没有人会“看着她”,但芬儿还是找了个理由、绕一个弯儿,转到大箱货的背后。
因为车间的门前有平台,所以不需要考虑个儿大与小的关系,那箱货里的一切,只要站上平台、就会尽在眼前。芬儿看得明明白白,是真空灌装机、就是加工西式火腿的真空灌装机,完整地被装有大箱货里。
果然是在拆机器,芬儿心里一沉:鸿远公司是不是要黄摊子?
心里惴惴不安地猜来猜去,整整一天在外面跑、却根本没有理出个象样儿的头绪。芬儿又不能与其他人“讨论”,只好暗暗地“揣在心里”。
一回到鸿远公司,芬儿就总想到车间“看看”。可是,一是门市部有事情需要处理,二是车间在生产、芬儿毕竟不好说去就去。
快下班的时候,车间的工人开始陆续走向更衣室,芬儿才很自然地溜达进车间,最让芬儿意想不到的是:真空灌装机完整地存在,并且刚刚用过。
没有看错,绝对不会看错。
芬儿在车间断断续续这些年,车间的那些机器,大大小小的要是叫“全名”,那可能不一定行,要是说“直接点”、那一台,芬儿不认得?
这真空灌装机、是不能轻易拆卸的,且不说那个头儿、就是使用起来,每一次调整位置或是换一换零件,都需要“找几天感觉”。
今天早晨明明看见装在大箱货里,现在、又实实在在地“站在原来的位置”,这折腾的是个什么意思?芬儿愈发有些立即就想知道的欲望,她知道、就她的能耐,除了心里压上这件事儿,肯定无法及时找出真正的答案。
保管员依然会在不忙的时候,到门市部坐一坐,问一问芬儿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做到、没有做好的事情,就象所有的父亲对女儿的关心一样,保管员对芬儿的关心、一如既往。芬儿在保管员离开的时候,紧紧跟在背后,在没有人能够听到的地方,芬儿一古脑儿说出自己看到的一切,她再一次不能不感觉到奇怪,保管员脸上竟然出现难得一见的惊讶……
“有人问你吗?你对别人说过吗?”保管员没有给回答,相反、提的却是问题。芬儿摇摇头:“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我知道。”
保管员忽然警觉地四下望了望,确信附近没有人、才压低声音说:“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有人提起的时候、一定要装作不知道。”
保管员的严肃与惊讶表情,让芬儿的心更加没有底儿――
看出芬儿的紧张,保管员微微一笑:“没有什么。”
显然,保管员知道、仅仅一句“没有什么”,不可能让芬儿真的放心。所以他继续说:“说实话,具体的安排,全部来自老板。我只是偶尔执行一两个特别的临时任务,这一次车间交给我、也是临时需要……能够知道一些头绪,但不知道全部。不过,一切慢慢都会‘露’出来的。”
芬儿望着保管员的背影,突然想起那个已经忘记的“大阴谋”。
难道这一切,都与那个保管员显然都没有“参与”的“大阴谋”?看起来很象,新元公司的出现、不能不让芬儿也开始学会思考。
要是仅仅是做速冻食品加工,那么公司在宾西的加工厂、在本埠虽然不是最大的几个,但规模与产量与今天的市场,也基本能够满足鸿远的销售需要。
显然,保管员即使没有“全面参与”,也不会仅仅是他说的“知道一些头绪”,芬儿知道、即使老板再不愿意,即使老板的保密措施做得再周到,只要事情涉及到鸿远公司的人、涉及到鸿远公司的院儿,保管员一定会知道。
可是,自己刚才从保管员脸上确实看到的是惊讶――
这些年来,这是第一次、保管员都会惊讶的事情,芬儿更加留意。
事实上、保管员脸上的惊讶是真的,但保管员的惊讶、不是芬儿的“发现”,而是芬儿思考的方式、是芬儿对于鸿远事务的关注程度……
虽然被排除在相关安排的核心之外,虽然只是被做为“留守”、让自己的位置越来越高,让自己的权力越来越大,但保管员对于老板的这个“最后安排”,确实从心里有些“佩服”,所以芬儿都看出事儿、他才会觉得惊讶。
芬儿不过是一个农家孩子,没有上过大学、更没有经历过什么好的历练。之所以能够使芬儿在鸿远公司如此重要,一是自己的一力提挈、这自不待言,二才是最为关键的原因、就是鸿远公司的“最后安排”,而根据这个安排、最值得信任和最需要的人,会一一从鸿远安排到新元,“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芬儿的主管门市部、实际上是一个“维持现状”,并不是真的“器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