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生与死的分界线
能过桥的,那就是活;不能过桥的,只有死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座算不得雄伟,不怎么宽的普通渡口桥梁和两座丑陋不堪、摇摆不定的漂浮在河面上用破木板搭建而成的浮桥却变成了人们生与死,阴与阳的分界线。
河对岸大明王朝的士兵们像兔子一样被敌人们无情的大肆宰杀着,淹死在河水中的,惨死在马刀下的不计其数。陆地上横尸遍野,水面上也是黑压压的漂浮着一片片没有了生命迹象的躯干,随着河水上下翻滚、浮沉。血水染红了整条黄河水。
包括路易在内的所有河对岸的士兵们都几乎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默默的看着发生在对岸的,人类历史上罕见的惨不忍睹的一幕。对面是震天响的喊杀声和惨叫声。而这边却出奇的安静,安静的几乎可以听到士兵们紧握着自己拳头时发出的“咯吱”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有个中层军官模样的人大喊了一声:“我受不了了!”之后便招呼了自己的几名部下,准备纵马过桥拼命,嘴中不停的嘟囔着:“我要杀了这帮狗娘养的,我要杀了这帮狗娘养的畜生……!”
当然,路易并没有让他和他的部下们如愿以偿,外面的一线部队迅速的把他们拦截了下来。
“我现在想的和你们一样,冲过去杀了那群狗娘养的畜生。但是不行。因为我们是军人,因为就在我们的身后便是伟大祖国母亲的腹地,想想那千千万万供养我们却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吧。他们由不得我们在这里有哪怕仅仅半点的闪失……。”路易说出这句话虽然说的声色俱厉,但是就在说完的同时,他却几乎同所有的士兵一样落下了含血的泪水。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河对岸的喧嚣逐渐安静下来,慢慢的结束了。除去死者,所有的人都投降了。
对岸,那里跪满了密密麻麻的一片片身穿着明朝制服的大明王朝士兵,他们高高举起双手,尽管遍地的武器,伸手就可以拿到。但是却没有人敢于将它们从新举起。相反,所有人都把头低的不能再低,离开武器的距离远的不能再远,生怕只是一点小动作都会引起那些扩廊帖木儿(王保保)手下蒙古骑兵的误会。从而大祸临头!
扩廊帖木儿(王保保)的蒙古骑兵们一个个趾高气昂,放声大笑。从大明王朝的俘虏们的面前纵马扬尘而过,放肆的笑声远远的传到了对岸。
这边大明王朝的士兵们包括路易在内羞的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就在对岸,跪倒在对岸的那些人们穿着和自己一样的红白色制服,是自己的同胞战友,看到他们遭受如此的耻辱,而自己却没有办法冲过去拯救他们。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情复杂,包括路易,他是在场的最高指挥官,但是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岸自己的同胞、战友们。却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为了坚守,为了给帝都争取尽量多的时间。
一直以来,受过正统军事教育的他从来都认为作为一名军人,战死沙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军人就应该以自己血洒疆场、光荣战死为荣。而投降和被俘那都是懦夫的行径,是因该被所有人唾骂和不耻的。但是身处此境,将心比心,他也实在无法,不忍心去深则那些被俘的士兵们。
虽然按理来说军人就因该马革裹尸,死而后已。拿着自己手中的武器战斗不息,直至流进最后一滴鲜血。但是在军人之前,他们首先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
祖国无法救援他们,他们孤立无援。这种情况下,和所有动物一样,求生是人类的本能。如果自己站立在安全的河这边高声大喊:“抵抗到底,战死吧。祖国和人民会怀念你们的。”
路易无法想象自己如何才能够干出如此卑鄙无耻的勾当。
俘虏们很快就被有序的押走了,河对岸变得空荡荡的,废弃的制服、铠甲和兵器和其他乱七八糟的杂物丢了一地。
朦胧的暮色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扩廊帖木儿(王保保)的骑兵们沿着河边来回穿梭着。与这边隔河相望。却没有一个人试图在两座浮桥被毁之后冒然冲上剩下的那座唯一的桥梁。显然是受到严令禁止的。
大明王朝的士兵们在河这边对着河对岸破口大骂,叫骂声响成了一片:“蒙古鞑子滚回去,滚回去!”
但是很奇怪,这边虽然骂声震天响,而对面却出奇的沉默。
暮色中,一名蒙古骑兵驻马河边。黄衫如梦,慢慢脱下了小巧的头盔,坚定的眺望着北方。挺拔的身影慢慢融入了身后冉冉落山的夕阳当中……。
他冷冷的望着对岸叫骂着的大明王朝的士兵们,仿佛一座毫无生气的冰雕摆放在那里。
一边是叫骂声震天响,喧嚣的大明王朝士兵,一边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毫无生气。纵然相隔不近,但是从那骑兵身上发出的如虹战意仍然灼伤了路易的双眼。他不由的打了一个冷战,预感到即将到来的战斗将极为艰苦,或者说是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艰苦。
入夜,河对岸人叫马嘶响成一片。
路易知道,对方不冒然进攻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天黑而无法确定自己这边的情况。但是如果等到天亮的时候,在阳光普照的大地上,所有的一切即将展露在对方面前,到那个时候,一场恶战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