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怎么会是天心月呢?
陆小凤心思杂乱,以至于他进了楼中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坐在主位上的江廻光。
江廻光正自顾自地给自己斟酒,见到了陆小凤回来,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陆小凤只觉一道劲风袭面,伸手接住后定睛一看,袭来的是一杯倒满了酒液的酒杯。酒杯掷来滴液不洒,他接住也滴液不洒。陆小凤抬起头,便见到了眼眸微眯的江廻光。
她眉目稠艳,一袭华贵宫装,靠在梨花椅上冲着陆小凤咧开了嘴角露出了笑,看起来却像是只老虎在对着猎物恐吓。
江廻光向陆小凤敬了一杯酒,悠悠道:“陆公子,一别数月,别来无恙?”
江廻光怎么来了,还是在这个时间节点来了!
陆小凤只觉得背脊发凉,他举了酒杯向江廻光回了一礼,慢条斯理道:“江宫主,真是有些时日不见了。”
江廻光喝了酒,似笑非笑,她歪着头瞧了眼天心月,方才慢慢对陆小凤道:“没办法,我挂心阿月。这几日恰巧路过扬州,便想着干脆来看看她。她好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廻光又抬起了眼,支着下颚对陆小凤道:“陆公子不也是一样吗?急匆匆地赶赴佳人约,薛大小姐应该没割下你的耳朵吧?”
陆小凤以聪明绝顶闻名江湖,他听到了这里,听到了那声“阿月”和“薛大小姐”基本也就明白了江廻光出现在百花楼的原因。
“鸾凤”是移花宫的人,江廻光就算在为美色所迷,她会真的不清楚“鸾凤”到底是谁吗?按照她们的说法,“鸾凤”还是江廻光亲自带回来的。
江廻光如果说不知道,反而才会令陆小凤觉得奇怪。既然她知道,江廻光会出现在这里,又等着他甚至主动提到了薛冰——理由就很充分了。
她察觉到了红鞋子的动作,察觉到了公孙兰的意图。
她甚至知道陆小凤去见了薛冰。
就像她毫不忌讳,在众人面前称呼还披着“鸾凤”皮的天心月“阿月”。一方面是因为“阿月”是要比“鸾凤”还要普通寻常的称呼,另一方面怕是故意叫给面前的人听。若是他们起疑了,当然不会先往“这怕是江廻光对凤姑娘的昵称”去想,而会联想到“天心月”。他们若是这么想了,廻光总能看出几分来。
不过廻光现在的态度来看,她的那声“阿月”应该没有惊起半点儿波澜。
这是一场夹着刀兵的试探。
江廻光坐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天心月的情况,更是为了来警告陆小凤。她知道陆小凤知道了一些不该他知道的事情,但她希望陆小凤闭嘴。
——不要多管闲事。
陆小凤喝下了那杯酒。
他朝着江廻光笑了笑,道:“宫主说笑了,她也就是脾气坏了点儿。”
江廻光但笑不语,她与陆小凤的眼睛互相对了一瞬,而后各自分开。江廻光给自己倒了另一杯酒。
她对天心月笑道:“阿月,喝酒吗?”
天心月搁下了筷子,叹了口气:“宫主,您知道我不能喝酒。”
江廻光也不恼,她便歪头问花满楼:“花公子,你喝酒吗?”
花满楼道:“尚能饮几杯。”
廻光笑道:“那我请你喝酒,这酒可是我从宫中带出来的,是十足的好酒。”
陆小凤已落座,侍女为他添了杯碟碗筷,他听廻光这么说,也接了话,语气轻松全无先前两人对话时的波涛汹涌。他笑着对花满楼道:“移花宫的藏酒确实好,花满楼你尝尝。”
花满楼笑着饮了一口,不得不承认移花宫的酒的确是一绝。
有了陆小凤的加入,宴席上的气氛总算是松快了许多。
天心月看廻光喝个没数,便对西门吹雪说宴后她去看顾一下廻光。
西门吹雪扫了一眼笑呵呵的江廻光,并不赞同,但他又无法找出理由阻止天心月去,只能道:“江廻光喝不醉,你不必在意。”
天心月:“……”
天心月忍不住笑,她慢条斯理道:“我知道先生的意思,安顿好宫主我就回来。”
这回轮到西门吹雪:“……”
到了夜色深沉的时分。
陆小凤有些醉了,江廻光也有些醉了。反而是花满楼看起来还是那副模样,似乎永远都醉不了。
他吩咐侍女撤席,而后对天心月道:“二楼南侧有客房,劳烦凤姑娘扶着江宫主先去歇息。”
天心月点头。陆小凤是花满楼的朋友,他在百花楼里自然有他的位置,不需要旁人多关注。所以天心月便绕过了看似已经醉得趴伏在桌上的陆小凤,去扶了面色微红的江廻光。
江廻光一见天心月边感慨:“阿月还是这么美,越发我见犹怜,不知这天下还有什么能换得阿月这样倾国倾城。”
西门吹雪:“……”
天心月习惯了,她冷静道:“宫主又说笑。”
江廻光噗嗤笑了声,懒懒道:“好,算是说笑。”
说着她又将眼睛移去了花满楼的身上。花满楼今日穿着件杏色滚边的袍子,气质温润似玉。从廻光的角度看去,花满楼整个都似蕴在月色里,俊美得有些失真,正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廻光怕是要发自内心的脱口一句“花公子,你长得真不错”。
她被天心月扶着,慢悠悠地往楼上走,临末了还要留给西门吹雪一个意味深长的挑衅眼神,将手揽上天心月的腰,活似个浪荡子。
天心月无可奈何,她低笑了声。廻光见着她笑,便也笑了。
西门吹雪:“……”
眼见着天心月和廻光走了,陆小凤才慢悠悠的直起了身,他摇了摇酒壶,见里面还剩着点儿,便给自己倒满了一杯,一边喝着酒,一边笑着对西门吹雪道:“女人间的感情,男人插不进去。你要是觉得不高兴,我可以陪你喝酒哇。”
西门吹雪看了陆小凤一眼。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他搁下了酒杯,眸光清亮,哪里还有半点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