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怡一经提醒,心里也倍感振奋,吐了嘴里的鸡骨头比划出两个指头,“明天还俩呢!”
小蓉喝着透心凉的雪碧,两眼晶晶亮,“我都快晕过去了,居然能看到这么多明星,回去跟我们同学说她们非嫉妒死不可。做这节目可真好!”
小女生兴致勃勃,毫无疲态,面前的饭菜甚至没动几口,说到激动处信誓旦旦,立志此生只做电视编导,绝无他选。
只因能见明星便笃定前途志向,多简单的思维,简单得令人担忧。
年少时,谁都如此吧,对感情,对事业,莽撞冲动。无知,所以必然付出代价,无畏,因此敢于付出代价。
事后回过头来,只有自己品得出其中的酸甜苦辣。
乐怡抬起头,用筷子敲敲她的碗,“多吃点儿,下午还有的累呢。”
下午的工作算是让小蓉对编导职业有了些许忌惮之心。
要采访的港籍女星正在郊外拍戏,他们驱车两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偏僻的山村,刚被雨水浸软的泥地坑坑洼洼,小心翼翼仍免不了踩得一脚泥。
摄制场地一片忙碌,临时搭建的背景可谓金碧辉煌,镜头内外,两个天地。
乐怡逮拍摄的空当儿断断续续终于完成了访问,从摄制组出来,天色黑沉,气温也比市区低了几度,小蓉打了个喷嚏,“忙了一整天,还要来这么远这么艰苦的地方,做编导整个
一体力活嘛,太辛苦了。”
乐怡拉紧衣领往前走,“这还不是最辛苦的,如果节目催得急,你忙了一整天还不能回家休息,得在机房熬夜编片子,那才叫惨。”
大孟突然拽乐怡,“小心。”
晚了。乐怡只觉得脚下深软,踝骨处都凉凉腻腻的。
是个盛满雨水的泥坑。
她拔出脚,用力甩了甩,小蓉把背包翻了一遍,“呀,纸巾都用完了,怎么办?粘糊糊的难受吧?”
乐怡甩得差不多了,扭头笑,“这算什么?我还踩过猪粪呢。”
回到台里已经九点多。
乐怡去楼上办公室拿包回家,发现里屋套间的台灯还亮着,她走到门口,见制片人顾绮夏手拄着头正出神,一贯挺直的腰线松懈下来,似乎没了支撑的气力。乐怡象征性地敲敲敞开的门,“领导,还没走啊?”
顾绮夏回过神,“你怎么在这儿,才拍完?”
“嗯。”
“辛苦了,快回家休息吧。”
“嗯,那我走了,你也得早点休息,美容觉很重要哦。”
“知道了。”
到办公室门口,她又回头望了一眼,套间玻璃上的剪影,线条孤单而落寞。
顾绮夏,绮丽夏日,风光旖旎,人如其名,迷人的欧式轮廓,稍加化妆可以令人惊艳。然而她常简衣素颜,甚至很少着裙装,一身精干装扮依然无损美丽。
这样一个女子,偏偏个性极强。乐怡听说当年她做新闻节目时总是冲在最前线,非典时期也不例外,纵然劳苦功高无奈好像得罪了什么领导人物,被派到生活频道负责一个小栏目。短短一年时间,她便将“live”从周播节目做到日播节目,服饰、家居、艺术、美食、旅游、科技等每天不同主题,而且收视率一路攀升,连带为频道争得了为数不少的广告费。
树大招风,尤其三十岁便小有成绩的单身美女,怎能不招人妒忌?于是有人风传她傍了靠山,还有人说她根本是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乐怡他们这些手下人却看得真切,她的成绩,绝对是靠自己的努力打拼出来的。天生的领导风范、绝佳的组织能力、又极负责任心,这样的女人不成功真是天理难容。
顾绮夏有一点和贺承伦很像,他们都是“兼善天下”的那种人,心里盛着整个团队,注定要成就一番事业的。
而乐怡,是典型的“独善其身”,这点她一直对自己有着清楚的认识。
大一选拔学生会干部的时候,她并没想参与,宁莫要竞选宣传部副部长,她只是陪同看热闹。
一个她们
认识的隔壁寝室的女生竞选文艺部副部长,演讲完毕后,她又跳了段民族舞,然后自信满满的下了台。结果宁莫在一旁出语惊人的嗤道,“这水平要能当副部长,那乐怡当部长还不轻轻松松?”
宁莫一直看不惯那女生的惺惺作态,当着男生的面总睁大眼睛扮天真,傻乎乎的样子还自以为挺迷人,简直白痴透顶,她说若这副德性也能钓到男人那俩人就是一对儿白痴。
偌大的扇形阶梯教室,宁莫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前排听到。
那女生白着脸射来敌意的目光,前面一个高年级的学生会女干部回头说,“后面的同学请注意自己的言词,不要恶意攻击别人,你这样的表现我们很怀疑你是否适合加入学生会?”
宁莫理直气壮的站起来,“对不起,我只是比较直率的表达自己的观点罢了,为人坦诚确实容易得罪人,可我想也算不得缺点吧,总比虚伪扮假来得好。学生会需要的是有真材实料的人,那就不怕比较,竞选不就是在比较吗?我当不当选没关系,大家选错了人那才可惜。刚才我的语气或许不太客气,我道歉,但我只不过说出我的真实想法而已,我们班乐怡学了十年舞蹈,功底没得说,跳得就是棒,不信可以让她上台表演啊?”
“我们支持你,乐怡,上去震震他们。”同班同学都欣赏过她的舞姿,跟着起哄。
整个教室开了锅一般,议论纷纷,远处别的系的人也伸长脖子朝这边瞧。
乐怡弄不明白,她一个彻彻底底的看客,怎么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来了。
她不愿与人为敌,更不愿出这种莫名其妙的风头。
可是,宁莫的话已出口,局面僵在那儿,乐怡也不忍让她难堪。
还是前排中央的一个男生解了围,“那位叫乐怡的同学,听了这么多演讲,我们也有点审美疲劳了,就请你上台跳段舞让大家放松一下吧,好吗?”
这台阶给的滴水不漏,化干戈于无形。
她表演的是歌剧《猫》里的经典选段《macavity》。
神秘的猫,狡猾的猫,放肆的猫,慵懒的猫,舞蹈教练改编过的《macavity》,初二时她第一次看就不可抑制的爱上了。她本就一双猫样的眼睛,和着舞姿晶亮生动,尖翘的下巴微微上扬,抬腿、伸展、落地,轻盈柔韧,不乏隐约流露的小小性感,但她点到为止,毕竟场合不适宜,她懂得收敛。
她自演自唱,微喘着停下时,宁莫带头站起来鼓掌。
点头谢过,她正要下台,又被那个男生叫住,“既然你在文艺方面有特长,为什么不参
加竞选?”
她这才仔细的将他看个清楚。肤色偏深,五官顺眼而已,这样平常的脸孔,配上内在散发的阳刚和沉稳的气度却极具风范,用帅来形容不够准确,更贴切的说,很有男人味儿。
她没回答,问他,“你在学生会是什么职位?”
“学生会主席。”
哦,原来他就是鼎鼎大名的贺承伦,大三师哥。
“当了主席以后,你有多少属于自己的空闲时间?”
“非常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