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七月特别的炎热,也特别的令人焦心.
到了月底的时候.更变成了一个令人痛苦的月份.
满洲镶黄旗参领海宽之女章佳氏,十三阿哥的生母.于康熙三十八年七月二十五日薨了.
闰七月初二上谕至礼部曰:“妃章佳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久侍宫闱,敬慎素著,今以疾逝,深为轸悼,其谥为敏妃。”
这个以温婉柔美著称于后宫的女人,曾经为康熙先后生下十三阿哥胤祥,以及两位公主。以她生育三个孩子之间的间隔来看,便可知道章佳氏在宫中其实还是颇为受宠的。
但是即便她有动人的美貌温顺的性情,且甚得君心还为康熙生下了三个儿女。却又为她换来了些什么呢?父亲只不过是正三品参领的她,生前连个封号都没得到,死后除了留下三个尚且年幼的孩子之外,只得到了一个敏妃的谥号而已。
我不清楚失去一个妃子,对拥有很多妃嫔的康熙皇帝来说,是不是会造成什么影响。我只知道,对失去母亲的胤祥来说,他的心想来会很痛。
宫里的规矩,皇子们除了生病起不了床。一年只有五日可以不必上书房。
母亲死了,十三虽然依孝服丧,却也只在灵边守了前三日。头七过后,敏妃的灵柩就被移出了宫外。安放到了普胜寺请得道高僧们颂经念佛超度。过了头七,才移棺至景陵妃园寝。
直到十月,我才又再次见到了胤祥.
那几日里头,我常常扮了男装去位在和平门外的琉璃厂,挑些个古董陈设并字画等等.再过不久那家位在郊外芦苇塘边上的酒家就要竣工了。虽说这些事本来可以放手交给四爷借我使的那位汪大总管去办的.但逛街买东西这样的事,本就是女孩子的最爱.捣鼓些精致雅趣的小玩意,又岂是像汪陆这样已经年届中旬的老男人会做的事情?若真的交于了他办,大气高档倒是不用担心,只是想来难以合我心意,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能够乘机有机会出来逛逛,岂非求之不得
家里倒是不必担心他们会阻拦,如今我在府里可谓货真价实的说一不二.凌柱近来越发把我当成了稀世珍宝掌上明珠.不只是我为他除去了旺大这个眼前的祸端,想来更多的是因为他误会了胤的意思.以为我将来有入宫为妃的机会.
想必是他已经和大房里的太太通了声气,故此近几个月府里上下再没一个人敢对我们母女怎样了.但我总想着,将来怎样犹未可知.即便历史依照原定轨迹运转,几年之后等他们发觉我只落了个进雍王府当格格的下场的时候,只怕母亲在家中的日子会比现在更艰难.
为此不止是我房里的下人,连带着母亲和母亲房中的下人.我都极力劝解要与人亲善.不要如今得了势便沾沾自喜起来.对于那些过往欺负过我们的人也要做到既往不咎.能够化解仇怨不仅是宽恕了别人也是给自己留下条后路.
母亲为人懦弱,别人不来欺负她便已谢天谢地.人要和她好,她更是感恩待德.故此并不需要担心.唯一让人放心不下的是那些做奴才的.如今见着我们母女好起来了,往日里受了别房下人的欺凌与委屈的.能不在这会子作威作福的报复回去吗?那些人虽现下不好怎样的,但岂有不嫉恨之理?
只可惜我没个三头六臂的.虽然时常训诫,却也实在保不住这些个事就决计不会发生.我瞧见了的听见了的,自然想尽了办法去还转描补.至于那些个没看见没听见的,也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说到底,母亲将来待在这个家里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虽然她肯出府的可能性很小,我却仍然想要为她想好后路.这也是我为何想尽办法也想要自己开家酒楼做生意的缘故.
我深信,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也是万万不能的.这句话不管到了哪个时代都是对的.
“公子爷,真是难得的好眼光。选的东西虽然大多是平凡精巧之物,却都是些独树一帜见之忘俗的。和大多来小店的客人很是不一样呢。”
荣宝斋的掌柜的也是个妙人。
以他多年的识人本事,又怎会看不出数次光临的我其实是个女孩子呢?不过眼见跟着我的两个丫鬟也是改了小厮的装扮,身后又总是紧随了不少侍卫.一看也都是些并非寻常练家子的角色。
像他们这般精明识趣的生意人是最有眼见的。故此自打这位掌柜连同那些个小二,荣宝斋上下一干人等,见了我从来全都只称公子的。
我喜欢聪明识趣的人,且荣宝斋出的东西从来都是整个琉璃厂里最好的。
所以渐渐的,即便想要的东西这店里没有.我也会仔细的说于了掌柜的,要他想办法去帮我定制。虽说会比别处买的麻烦些等久些,又或者稍贵些。但拿到手的东西却决计物超所值。
“喔?怎么的不一样?”我仍然在左右端详着那副刚定做来的六扇大玻璃屏风。原本是想做架十二扇的,只可惜这年代玻璃是稀罕物,光是六扇的也让我肉痛后悔了好几日。不过东西却真的是上好的.
“来我们这店里的客人,要的多是名家名物。不似公子爷您这样的,瞧准了眼就是那些个没名气的人做的字画您也买的。就拿这扇玻璃的屏风来说吧,这可是洋人的新鲜玩意,要不是您自个先付了定金要准的,就这么个玩意我连进货都不敢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