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就说八弟妹的性子还是跟没出嫁时一样,想什么说什么!虽然爽利又透着直白,可是到底容易得罪人。咱们自己妯娌间没什么,谁都知道八弟妹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饶人,其实心上是最好的。可是外头的底下人哪里知道这个缘故?如今你是八福晋了,说话做事不小心得罪了人,可不是让八弟难做吗?”
四福晋硬扯起笑容,干咳了一声。抓了八福晋的手开始以大嫂的姿态殷殷教诲,语重心长。
“四嫂子这话说的不解。我得罪谁了?莫不是得罪了这么个半大的小丫头片子了不成?就凭她是个奴才生的丫头,也配我得罪她?就算我得罪了她又怎样?她阿玛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典仪官。我今儿个就是得罪了她又如何?我倒要看看哪个有这么大的本事,好让我的男人难做。”这八福晋显见的是个火盆子一烧就旺的性格,平生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服输。仗着受外公安亲王的宠爱,母亲又是和硕格格的身份。一般的人少有能入的了她的眼的。今日这事与其说她是冲着我来的,不如说是冲着五福晋去的。话里话外的弦外之音,其实都是连带着有数落五福晋的意思的。
如今四福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导她,以她的心性如何能够受得住?这些人里头,除了四阿哥五阿哥府上的侧福晋们,还有伏侍她们的丫鬟们。为着一个老子才五品的五福晋和一个从四品小妾生下的丫头,就驳她的颜面这还了得了?
八福晋脸涨的通红,满脸都是大怒之色。看来已经是将四福晋的这几句规劝的话,当作了自己的奇耻大辱。
这边的四福晋也是彻底下不了台,她不过是因为听出了八福晋话里的意思,也知道五福晋并这些跟着的人肯定也听出这弦外之音了。虽然五弟妹人贤惠不会怎样,可是妯娌之间心里存着嫉恨到底不妥。她一个做嫂子的,出来说这么一句话。一来安慰安慰老五家的,别让她在别人面前太丢了面子。二来也是为了劝劝老八家的做人别太张扬。话是说的极客气极平和的,可就是这么着还是点燃了火盆子。她不但没讨着好,自己也觉着是被得罪了。
她一个做嫂子的,教导两句还教导错了?她父亲费扬古虽然如今官居内大臣之职,可是少时不过是个包衣佐领,被养育于内廷。后来因为屡著劳绩,这才升到了一品步军统领,再赐一云骑尉,寻擢内大臣。如今虽然也是位及高位,可是论出生地位,四福晋家也不过是个奴才。如今八福晋不但不给面子,还叫嚣着得罪了个奴才生的丫头又怎么着了。这话直辣辣的戳进了她的心窝。就算四福晋心里本没自卑,也叫她这话把自卑给生将出来了。这会子脸上也是给气的青一阵白一阵的,连话都讲不出来。
那八福晋是个泼辣的母老虎脾气。虽然不好对着四福晋五福晋怎样。可是今天的事情全都是因为有我在才闹将出来的。她便一股脑儿的把这怨气都算到了我的头上。三两步走到我跟前,扬起手来便照着我的左脸脸颊上,就是恨恨的一巴掌。我既没想到也没防备,一下子就被打的跌倒了在地上,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
“小姐……!”身后的秋娴被吓的不知所措,立在原地吓的直哭,呼啦一下就给跪下了也不敢过来扶我。
谁知道那八福晋打了人还不解气,还站在那里止不住的咒骂道,“一个奴婢也配进紫禁城来?!小小的年纪就满脸的狐媚是打算勾引哪个?别以为皇上记着你了就是得宠能攀高枝了。别说还没进宫,就是进了宫也不见得就能入得了本福晋的眼!”
“是哪个要进宫的得罪了你啊?”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横空出世,它听着很冷又极沉.突然插进八福晋尖声的叫嚣之中,有一种巨大反差中的震慑感。
“皇上……臣媳参见皇上!”四福晋头一个看清了几步开外领着一大群人呼啦拉走过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万岁爷康熙皇帝。而且随同皇上过来的,不仅是服侍的太监侍卫。连几位一品大员,并上书房行走的大人们,还有诸位皇子贝勒们也都青一色穿着孝服跟着呢。
四福晋连忙带着诸位侧福晋并丫鬟们跪倒在地。虽然脸上热辣辣的疼,但是此事突然撞到了康熙的眼皮子底下,可谓着实的吉凶未卜。我也顾不得疼了,赶忙的在地上换了姿势,老老实实的趴跪着了。
刚才还在插着腰,伸了指头骂人的八福晋见来人是皇帝老儿。自然莫不吭声的跪下了,“臣媳给皇阿玛请安。”
“你是哪家的?抬起头来让朕瞧瞧。”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一袭明黄黄的袍子下摆出现在我的眼前。
“奴婢……奴婢……。”我刚想回说自己是凌柱家的,谁成想八福晋这一巴掌打的着实是厉害。虽然没打落牙齿,可是却也打的我左边脸颊立时又红又肿,连话都讲的口齿不清起来了。
我又疼又委屈,一个忍不住便先抽泣着呜咽起来。豆大的眼泪珠子噼里啪啦的掉在康熙脚前的地上。
“你别怕,也不用回话。先把脸抬起来让朕瞧瞧就是了。”略毛下腰的康熙语气和蔼,似乎是带着些许安慰的意思的。
“黄……黄……上……。”此刻的我,也顾不得自己满脸泪痕,半边脸颊肿的跟发过酵的馒头似的,慢慢的仰起头来向背着手弯着腰探身相询的康熙看去。见他一副慈祥和蔼的样子便觉得他就跟自个家的爷爷似的。那眼泪就更是呼拉拉的止不住了。
“我说怎么那么面熟呢,这不是兰欣吗?朕记起来了,前两日礼部上了折子,说贵妃生前很喜欢你,还把你叫进宫里来住了一段时日。如今贵妃没了,你阿玛便想着让你进来送送贵妃。”
“是啊,皇上。奴才记得您还在折子上朱批夸奖凌柱和这兰欣姑娘有孝心呢。”一边紧跟着皇上的大太监李德全也凑趣似的给皇上万岁爷提着醒。
“你手上的伤可好些了?我听太医院的太医说,你这手没事就是反应慢些……来,伸出来给朕瞧瞧。”康熙一边说着,一边向我伸出手来。等我把自己的左手递到他手掌里以后,他又轻轻的拉我,“快别跪着了,大冬天的那么冷别刚好了又冻病了。你们也平身吧。”
康熙没回头,自顾自一边执了我的手一边眯着眼仔细往那上头瞧。只是随便的吩咐了一句那几个还跪着的儿媳妇们。乌喇那拉氏轻声答应着,领了那一干女眷起来。
“哎呀,我听见派去的太监说你如今大好了,总老想着把你叫进来瞧瞧。可听着老十三的说,你如今只爱待在屋子里。连自己闺房都不肯踏出去一步的。这次贵妃没了,你阿玛请旨让你来朕就立时便准了。”眼见着雪白的手背上除了一条淡红的疤痕之外,确实是伤好痊愈的样子。康熙便也不知是出于满意呢还是叹息的长叹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来刚想说话眼光却又因为触及到我脸上鼓起的红肿而住了口。
“李德全,立刻派人去太医院宣太医过来。”康熙的神情充满了焦躁与愤怒。
“是!奴才这就派人去。”一边的李德全弯着腰答应了,回头叫过一个小太监来叫他跑去传太医。那小太监打千领命撒开腿便跑去传人了。
“你这是怎么了?哪里得罪了老八家的?要挨她这一巴掌?”康熙问话的神色和语气,都已经清晰的表达出他正在生气以及不满了。
“黄上……。”我说话依然口齿不清,正要双膝一软跪到在地,却被康熙大力的给拉住了。
“不用跪不用跪,你有什么话站着回就是了。”
康熙此言一出,就好象是一盏指路的方向标一般,瞬间便表明了一切。看来,他内心中袒护的天平此时无疑是正在向我这边倾斜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