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和完全听不见声音的人咆哮着，卡塔洛斯脑中的思索也在继续进行着。

直到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卡塔洛斯直觉性地单手撑地，向旁边一闪，原先的所在莫名其妙地被开了个小洞。

（不可见光的杀伤吗？来得不算很快，看来计划没有问题了。）卡塔洛斯在空中轻摆腰身，又闪过了露西的一击追加打击，落地时身体诡异地在空中滞留了一下，顺势躲过了露西的第三道死光。

三次全部是不可见光，但卡塔洛斯却一一闪过，这给停在二十米外狙击的露西相当的惊讶。

“居然……难道之前受伤只是装的？”感到身后来自妹妹丽莉的颤抖更加剧烈，露西知道此时已是骑虎难下，若不将卡塔洛斯消灭在眼前，丽莉会害怕很久很久。

“别怕，他坚持不了多久的，有我在，不会让他伤害到你，决不会。”

死光的射程只有五十米，此时卡塔洛斯脚下连动，已经马上就要超出射程，露西连忙拉上妹妹，同时连续射出死光，将卡塔洛斯逼得左蹦右跳，难以继续快速前进。

露西的体力只有正常人的水平，一边猛力发起攻击，一边快步追赶卡塔洛斯，生怕又被他跑掉――找起来可真麻烦，刚才简直是连蒙带猜才找到了他的所在。

距离却始终不能拉近，露西急躁之余，心中也略过一丝怀疑。

（他，在诱我前去什么地方？）

但是妹妹丽莉的防护罩给她的信心太强了，那是连核弹都无法动摇其分毫的绝对屏蔽！据格林说，那是涉及到概念级别的特殊能力，若非没有杀伤力，评为超s都绰绰有余。

（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样！）

念头一定，露西脚下也快了几分，终于将与卡塔洛斯的距离拉近到了十五米。

卡塔洛斯面前是道分叉路口，正要往左扑去，却被十来道密集射出的死光拦住，不得已改道向右，露西拉上丽莉紧随其后。

右边是个死胡同，不过百米长，卡塔洛斯一瘸一拐地向前行进着，依旧不肯死心，但是伤口重新绽开淌下的血滴，额上流落的汗液，已经完全坚定了露西的信心。

（他已经是垂死挣扎了，很快就能杀了他，杀了他！）

通道狭窄，卡塔洛斯已经不能完全躲避死光，很快，腹部上又多了一只血洞，但是他反而越走越快。

（前面是死胡同，走得再快又能如何？）

相反，露西却放慢了脚步――一路追来，她几乎累得喘不过气。反正卡塔洛斯已经是笼中之鸟，前方无路可走，折返的话且不说会不会被死光击毙，单是丽莉激发的防护罩就可以把通道内的全部空间占满，卡塔洛斯根本不可能冲得出去。

但卡塔洛斯却有出人意料之举。

他足下发力，炮弹般冲向前方的墙壁，轰隆一声竟然把墙壁撞了大洞。墙后竟是别有洞天！

露西大吃一惊，也来不及调匀呼吸，连忙追了上去。

墙壁上的洞穴大得惊人，厚度更有一米以上，露西带上丽莉好一阵磕磕碰碰才钻了过去。

从墙壁上的洞穴钻出来，露西才发现眼前是一片好宽敞的空间，几盏日光灯将地面，墙壁照得惨白，但是却完全找不到卡塔洛斯的影子。

从卡塔洛斯撞墙，到露西跟进，不足十秒，但是已经足够他跑出很远很远了。

“可恶，跟丢了！”露西气得直跺脚。

忽然背后的衣服被丽莉用力抓了抓。

回头看去，丽莉竟然害怕得连瞳孔都开始不正常的缩放：“危险，很危险，很危险！”

露西知道妹妹对于危险有种本能似的直觉，极其敏锐，而且准确，虽然没看出这地方有什么危险可言，更不认为卡塔洛斯有可能击得穿丽莉的防护罩，但她还是在第一时间抱住丽莉，准备沿原路返回。

只是当她回过头时，才发现墙壁上的破洞已经被一团粘糊糊的胶体堵了起来，胶体对她来说并不陌生，那是太空飞船在外壳破裂时，紧急堵住缺口，裂缝用的粘合剂，被释放后很快就会凝固，凝固后的硬度决不亚于金属外壳。

（上当了！这里是一艘太空飞船！）

露西终于明白了卡塔洛斯的计划，妹妹的防护罩无法可破，那么他就完全不在这上面花心思，杀人，未必要有强力的攻击。

卡塔洛斯从一开始就没去寻找什么强大的杀招，他只是想要将双胞胎姐妹封闭在太空船内部，放逐到太空中，任其饿死，渴死。防护罩可以隔绝一切外来伤害，却不能隔绝生命活动时的能量消耗。

露西空有无坚不摧的死光，在太空中却丝毫没有用武之地，打坏了飞船，她们立刻就会被抛入零下二百七十度的外太空，即便防御罩能隔绝低温，辐射，能让她们存活在太空中，但是哪又有什么意义呢？

绝杀，卡塔洛斯决不会给对手任何机会，

计划的最大破绽就是露西和丽莉很可能熟悉堡垒地形，看出他是要将她们往太空飞船内引。但是卡塔洛斯却是多虑了，克格尔堡垒太大了，有谁能像他那样将地图完全记在脑子里？露西姐妹追击许久，也是打着杀完人再找人来接她们回去的主意的。

当卡塔洛斯在一个地方停留段时间，确认对手并不熟悉地形，需要花上很长时间才能追到他时，计划就已经被确定完全启动了，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才装作不敌，故意受创，只为了将露西的警戒心降到最低。

之后利用电子操控能力，远程控制飞船内的纳米机器人在目标位置喷洒金属脆化剂，不然凭他的重伤之躯无论如何也不能撞出一米深的洞――而且还是飞船外壳那个级别的合金。

此时若露西能保持冷静，或许还能从看出一丝端倪――哪有人能以血肉之躯撞出那么夸张的破洞？

但是一时的惊讶，使这个细节被忽略了，而当她们钻入圈套时，卡塔洛斯早就从太空船的舱门离开了，临走前发动了太空飞船的发射程序，虽然内部由于缓冲装置的存在没什么感觉，等露西姐妹回过味来，飞船已经从堡垒的紧急弹射口飞出几公里了。

露西闭上双眼，两腿一软，跌倒在地，抱着泪流不止的妹妹，不知该说些什么。

保护了丽莉十多年，为了她，露西牺牲了太多太多，想不到，最终还是没能让她获得幸福，至于自己……？残破之躯，污迹满身，杀人无数，早该下地狱了。只是，丽莉，她不该是这种结局！

“为什么？”很多年前，她决定再不信鬼神，但是当绝望再次笼罩她的身心，脱口而出的，还是对上苍的质问。

“因为这个世界并不适合你们。”

回应质问的，是飞船内的广播，卡塔洛斯的声音。

“你们已经受了太多伤害，也伤害了太多人，这个世界不是你们的，离开吧。飞船里有足够的食物饮水氧气，还有太阳能发电机组和食物合成装置，可以供应你们一百年以上的生活需要，彼此依偎，该不会感到寂寞。”

对于卡塔洛斯，露西已经兴不起多少恨意，如他所说，这个世界伤害了她们太多太多，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将自己遭受过的痛苦转嫁他人，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麻木，可以毫无愧疚地报复这个世界，但是她毕竟还是做不到，每一次杀戮的背后，都有着露西疯狂地忏悔祷言，

但是伤害与被伤害的轮回总是再继续，继续，如果只有自己一人，露西早就结束这可悲的人生，但是为了丽莉，她不得不坚持。

这个世界的确不适合她们，能够和妹妹相依一生，未尝不是个美好的结局。

“谢谢你……”

“不客气，这是一个绅士该有的风度。”

“绅士吗？……”紧紧拥住丽莉的娇软身躯，露西怜爱地亲吻着她的发梢。

“丽莉，别怕，以后，再没有人会来伤害你了，我会永远陪着你，别哭了……”

“唔……”

伴随着飞船隐隐传来的发动机轰响，姐妹二人的心绪越飘越远，好像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那没有任何人伤害她们的时光里，露西看到了一片暖暖的阳光，好像软垫一样的绿草地，妹妹正开心地亲吻着拥在她身旁的每一只小动物，兔子，松鼠，还有一只左右挣扎，不愿配合的小猫咪。

远去的飞船承载着两个受伤的灵魂，以及她们终于宁静下来的世界，化作宇宙间的一颗孤星，被无穷尽的黑暗吞没，只在自己的空间内，保留着小小的光明。

克格尔堡垒内，一个轻笑着的男子按下了面前的红色按钮。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艘被流放的飞船引爆了内置的炸弹，毁灭了船上，一个难得片刻平静的世界。

“抱歉，但是，为逝者复仇，是我不得不尽的义务，这个世界不适合你们，但愿来世……你们能再遇到我，也但愿，我们不再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