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吧。”

“别急着走，有件事情要拜托你，若是做得好，芙莱娅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

“什么事？”

卡塔洛斯笑道：“其实你心里应该有谱了，傀儡师小姐。虽然在很多人看来，芙莱娅小丫头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但是对你来说……应该并非如此。”

“……”薇埃拉没有答话。

“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尸体就放在指挥部不远的地方，你知道该怎么处理。给我照看好她，于你于我都没有坏处。”

“……明白了。”

随着薇埃拉傀儡术的终止，站立的死尸也啪嗒一声摔落在地。

卡塔洛斯满意地看着薇埃拉在最后时刻，无意间流露的一丝气馁，抿了一口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茶水，默默对仍旧自我封闭的特兰特说道：“小子，我可帮了你大忙啦。”

花了半小时，喝干了十来杯热茶，卡塔洛斯伸了个懒腰，长长呻吟一声：“开工干活啦！”

抓起指挥所通讯台上的麦克风，发动能力，一股股数据流开始在通讯台上传播开来。

接着，所有与指挥所频道相连的通讯仪都响起了本该死去的人，格林的声音。

“是我，格林。”

在广袤的堡垒中，无数分散在各个角落的变种人爆发了欢腾的雀跃之声。

领袖回来了！

然而，欢乐没有持续很久。

“很不甘心在这种时刻与你们对话，但是，如果你们听到了这段录音，那么就说明我已经死去了。本来自信有十成把握带领大家冲破克格尔堡垒的束缚，在无限星河中逍遥自在，但是现在，大概已经做不到了。”

“诸位，放弃吧，没有我的带领，你们不会有任何机会。”

“投降吧，自由联盟的军人不会加害俘虏――即便他们没有这么高尚的品格，来自自由联盟政府的严令却足以让他们老老实实。”

“唉，这样的录音本来我是不屑去做的，但是身旁有个聒噪的丫头，喋喋不休的惹人生厌，现在录音完毕……你满意了吧，吉安娜？”

声音到此为止。

最后那个问句堪称绝妙，仿佛无意间多录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对卡塔洛斯的谎言深信不疑。

“细节决定成败啊……”

通过指挥所的监控设备，卡塔洛斯可以清楚地看到，七成以上的变种人都开始逐渐松动意念，纵然在与守军的交战中，有无数人逝去，但是如今命悬一线，主帅又发布了那么一段录音，战意早已所剩无几。只有少数杀的红眼的狂人，依旧不肯放下手中屠刀。当然，更有些谨慎者，对于录音存在着相当的疑虑，进退两难。

实际上卡塔洛斯的录音可谓破绽百出，但这段录音质量如何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这实际上是个最好的投降契机。自打守军出动重武器，而格林却不能及时现身阻止，局势便已经决定，任何一个有眼光的人都看得出如今暴乱者败局已定，再不放弃就只能被守军杀个干净。

只是马克西斯这蠢货却看不穿，迟迟不肯下达投降命令，白白拖累了不少人。

而在前线与守军交战的变种人，却担心格林死而复生，将率先投降者碎尸万段，或是现存的高层变种人，尤其是马克西斯那个无脑蠢蛋对自己人下杀手，只能东躲西藏地与守军打游击。

然而卡塔洛斯的录音却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

即便那是自由联盟的黑客入侵了通讯网络，但是还有谁会在乎呢？只要一口咬定自己相信了领袖的指导，及时投降以保留有用之身，还有谁能责怪他们？况且录音发布时变种人这方战线早已遥遥欲坠，再晚片刻，就用不着卡塔洛斯发布录音，直接给他们收尸吧。

这也是卡塔洛斯花了半小时品茶养神的用意，录音出现的太早，谁也不会相信的。只有战局的确已无逆转可能时，它才能成为绝佳的契机。

只不过如今依旧想不清其中道理，苦苦思索录音是否真的出自格林本人的“聪明人”，却不能把握住它。而个别杀人狂却收不住杀意，不愿把握它。

“一群废物，活该去死。”

仿佛为了响应卡塔洛斯的话语，守军出动了最终兵器――追你命三千。

毒气弹，震慑弹，高爆弹，燃烧弹，电浆炮，中子炮……同时启动，片刻后，堡垒中最后的抵抗力量化作了阵阵尘埃。

卡塔洛斯轻轻歪头：“这种没格调的手段都用出来……风吟那边的谈判，大概成功了吧。”

从沙发中跳出来，卡塔洛斯从口袋里取出一只针管，冲动弹不得的吉安娜走去。

“你，你要做什么？”

小姑娘一脸惊恐，反衬的面无表情的卡塔洛斯好像是企图给良家妇女注射春药行禽兽之举的恶人。

卡塔洛斯却丝毫不在乎形象，任凭对方大呼小叫不止，反正毒气效力在时，她是丝毫动弹不得，妨碍不了自己给她注射，解药。

一针药剂打下去，不过十秒钟吉安娜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稍带勉强地站起身来，女孩像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发动能力，去探查卡塔洛斯的想法。

“千万不要。”微笑着抬手试图阻止吉安娜，却不能让她放弃自幼坚持的习惯动作。

窥探人心，固然会看到无数丑恶，可是，若不能看清他人的心思，她只会遭遇更加丑恶的现实。

然而，这次却与以往不同。

神念刚刚触及卡塔洛斯的头部，吉安娜只觉一阵超乎想象的庞大信息流涌来，那份量足可比上寻常人类百倍之多，而且信息处理速度极快，还不待吉安娜看清究竟，眼前已经晃过了十余条信息。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多的信息一闪而逝。

一时间，吉安娜仿佛置身孤岛，磅礴大浪无休止地击打着岸滩，大量海水涌上岛屿，随时都能将其彻底淹没。

孤立，无助，彷徨……然而却不待她细细品味其中滋味，强烈的刺痛猛地绽开，好像被人用千万把锉刀碾磨头壳，钻取脑浆，痛得她不受控制地叫出声来。

剧痛中止了吉安娜的读心术，断了信息源，疼痛感也就不再加剧，女孩在地板上委顿片刻，终于回过神来，幽幽问道：“为，为什么？”

卡塔洛斯也蹲坐下来，开始为她细细讲解。

“因为我脑中所想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以你的大脑完全无法承受，而你却没有及时终止读心术，大脑超负荷运转，所以才会痛。”

“可是，以前，并没有……”

“以前没有并不代表以后也没有。这世上大脑处理能力远超常人的人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你不要太冒失了。”说完，扶起身体仍有些酸软的吉安娜，向门外走去。

“去哪儿？”

“带你见帅哥。”

“？”吉安娜感到有些背脊发麻。

“别多话。”背起手足依旧不听使唤的吉安娜，卡塔洛斯在克格尔堡垒中飞奔起来，如风驰电掣。

片刻后，已奔出不知多远，总之是吉安娜完全认不出东南西北的所在，只看到身周时而闪过的人影，似乎身着军服，乃是正牌自由联盟守军也，但他们见了卡塔洛斯，却不惊慌，更没有任何敌意行为。

（他是军方的人？）

“猜得不错，现在我可以算是半个军方的人。”

“啊。”被说中心中所想，吉安娜不由惊呼出声――以往，那可是她的特权。

“最上乘的读心术并不是什么特殊能力，而是单纯的推理。”

吉安娜有些难以理解。

“不理解没关系，记住结论就好，我对你印象还不错，所以记住我说的话，日后会有帮助。”

“是……吗？多谢。”

（你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好帮的？只不过，作为一枚安在风吟身旁的棋子，可不能比薇埃拉那家伙差太多，天生的智力水准是弥补不得的，但是后天的智慧却可以灌输少许……）

“有没有想过，遇到一个可以精准无误地猜破你心事的人，你该怎样做？”

“……没。”

“是吗？但是你身边的人大概会想很多吧……回想你是否在时刻窥视着他们的隐私，即便你早已没有兴趣关注那些凡人，但是人家还是会怀疑，怀疑你的视线无时无刻不徘徊在他们的脑海中。而当怀疑累积到一个极限值，就会出现一些不太和平的事情。而你虽然可以看穿人心，却左右不了人的行为。”

“……说得没错，所以呢？我该怎么做？”

“你该怎么做？方法有两个，第一，学习在下的处事方法，具备压倒性的实力优势，看得他们毛骨悚然，却又无可奈何。第二，消除人家的怀疑。”

吉安娜嗤笑一声：“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凭什么具备压倒性实力优势？我的能力人家都知道，怀疑起来又有什么办法？”

“压倒性的实力优势对你来说确实难度大了些，但是消除怀疑还是做得到的。”

“怎么……哇啊！”被卡塔洛斯不知从哪掏出的敞口瓷瓶堵在了鼻口处，顿时一股酸味传来，刺得她泪流满面。

“什么啊？”

“jc毒气的简化版，只能暂时影响一个人的特殊能力使用，极其不稳定，而且味道太重，没有实战价值。只能作为辅助手段使用罢了。”

“可是，这与消除别人的怀疑有什么关系？”

“jc毒气只有克格尔堡垒中才存在少许，有关它的事情，现在只有我知道。”

“然后呢？”

“人家不了解的事情，可以由得我来胡说”

“我还是抓不到重点。”

“重点在于，我可以宣称这简化版毒气是强效版，有几率永久削弱一个人的特殊能力，而你就是受害者之一，读心术再不能随心所欲的使用，一个月，也只能用上一两次吧，用多了还会头痛脑热，膝盖酸软，腰椎间盘突出等等，总之你就是半个废人了。”

“废，废人？那样的话，或许人家会消除些戒心吧，但是，会相信你的话吗？”

“当然没那么简单喽，会给你些试探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个杀手，化装成普通人对你实施暗杀，如果你一下子戳穿了对方的伪装，那么毫无疑问你的能力就没有问题，而如果你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的身份，那么大致就可以相信你的能力确实受到削弱了。”

“杀手？！喂，我还不想死啊。”

“没人要你死，关键时刻自然会有人救你的，那时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不过我个人建议，在取得他人信任前，最好确实禁止自己使用能力，那样才不会露出破绽。不过以你多年养成的习惯，大概每当遇到陌生人，都会下意识去窥伺人家的内心世界吧。”

“才没有那么糟糕呢！”

“随你怎么说，记得保护好自己，我也只能给你提供一个契机罢了。”

“好的，多谢你，不过，为什么要帮我？”

“你认为呢？”

“我想不出。”

“那就不要去想……好了，快到了，不要再说话了。”

吉安娜这才发现，短短片刻的对话，卡塔洛斯背着她已经跑到了克格尔堡垒守军的司令部，停下脚步时，周围足足围了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宽阔的广场上还停了几辆重型战车，十余架无人浮空战斗机器人飘来荡去，空气中尽是紧张味道。

卡塔洛斯对此却是视若无睹，只是视线偶尔飘过那几架浮空机器人时，嘴角稍稍勾起一丝微笑。

一名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见此无奈地一笑，也不见脚下怎么移动，眼一眨的功夫整个人却已经走到了卡塔洛斯面前。

“不是我的主意――我是说周围这群士兵和战车。”

卡塔洛斯点点头：“你还没那么蠢，用普通人对付我……那些军官的主意？”

“是啊，任凭我怎么说，康德将军的死，也让他们有些神经兮兮的。”

卡塔洛斯将背上的女孩放下，整了整弄皱的运动服：“切……人给你送到了，事情也办妥了，我要处理私事去了。”

风吟一把抓住卡塔洛斯，另一只手指着吉安娜：“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人给我送到了？”

“吉安娜，读心术，明白了吗？”

虽然说得万分简略，风吟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需要我照料她？”

“并不完全正确，我不是丢一只可怜的宠物让你养。她的读心术你该用的上，任由她被士兵杀掉就太可惜了。”

风吟眉毛一挑：“真的吗？没有其他用意？”

“就算我有，难道会在这里告诉你吗？你身旁有个多智军师，有事问她好了，我现在要处理自己的问题了。”

说完话，卡塔洛斯立即转身走人，风吟虽然能追得上，却不敢真的追上去。而吉安娜虽然还有无数问题想要问，但是却来不及反应。

“喂，你……”垂下高高扬起的手掌，吉安娜黯然地凝视着卡塔洛斯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想：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