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茵摇头,神色满是疑惑:“她不见了,很奇怪,她从来不会离开我身边,除非是……”小脸上浮现痛苦神情,“和张家人有关,对吗?”
我有些好笑地反问:“你为什么认为我该知道?”
文茵顿时变得万分失落,垂下头去:“您不知道吗?”
“嗯……其实和张家人的确有关系。”
“是……吗?”红彤彤的嘴唇上多出一行贝齿,小美人儿紧咬牙关,“那些人,太过分了!”
“的确。”我打了几响指表示赞同,随后补充道:“不过也算恶有恶报,张帆已经死了。”
咕噜一声响,文茵手中的咖啡杯顺着她的美腿滚落到地上,好在咖啡只是温热,小美人儿这才没被满腿的咖啡烫伤。
“您说真的吗?!”
惊闻剧变,小美人儿将淑女教养随手扯落,顺着车窗抛得老远。杏目圆瞪,表情像是活见了鬼。
“何必骗你,张帆被江绮雪亲自出手虐杀,我就在旁边听着声响。”
“绮雪亲手?!这么说,这么说……”
“所以江绮雪才会消失不见,不然你认为,张阳会放过她?而且抛却张阳不提,她毕竟杀了人,是个名副其实的杀人犯。自然不能待在你身边。”
杀人犯的名头根本吓不倒文茵,她根本不管那么多,急声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
这个问题,若是认真回答起来,还真有点难度,我把江绮雪派出去执行任务,谁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家?
“应该是在我那里吧,如果她没有四处乱跑的话。”
文茵木然地点了点头,颇有些接收不了这个震撼消息,一只右手还下意识地做出端咖啡杯到嘴边的动作,待手指擦到脸颊,才发现咖啡杯已经滚到脚底下。
“抱歉抱歉,我……”
“没关系,有人会负责擦车的。”脑海中又浮起了那个铁板脸的老管家的尊容来。
“嗯,那个,那个,绮雪杀了张帆,然后您收留了她?”
“差不多。”
“可是,我记得绮雪说过,张家人在她身上……难道她已经脱离了控制?”文茵紧皱着眉头,认真思索的表情十分动人。
“当然,区区傀儡虫,还不放在我眼里。”
文茵闻言一愣,已明白我的言外之意,转头看过来,满怀激动地对我又掬了一躬:“文茵代绮雪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我伸出右手扳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回座椅上,说道:“不必你代,她已经谢过很多次。顺便……把你的敬语省一省,我听着很不舒服,用你正常的言辞和我说话。”
短暂的沉寂。
“是的,王……诗原同学。”说着,小美人脸上绽出了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笑容。
“那么,绮雪现在被你保护着?”
“我没有那么大本事,现在是由风吟压住了张阳,以及其他官方上的压力。”
“风吟?”文茵轻轻一蹙眉,已想起其人,“那么,之后怎么办?张阳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介老匹夫,惹恼了我,便让他父子团聚去,何足惧?”
文茵却不能和我做一般思量,张阳是文家正在竭力争取的军方要员,因此父亲文方博才会不顾女儿幸福,策划一起政治婚姻,而如今,张帆死在江绮雪手上,虽然大快人心,但……
两条纤细均匀的眉毛越靠越紧,文茵竟为这件事发起了愁,让我颇有些看不下去。
“你脑子坏掉了?张帆死掉,你还不满意?难道你真想嫁到张家去?”
“当然不是。”文茵慌忙否认,“可是,事情……”
我挥手打断她:“事情比你想的要简单,张帆已死,你还能让他复活不成?何况文家如今情况,还需要在乎一个人气不高的将军的脸色?”
文茵苦笑:“事情不是你说的……”
我冷笑着,在此打断了她:“事情就像我说的那么简单,你们文家如今的势力之强,绝非华夏国内,一两个人可以动摇。虽然常言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文家如今处在风口浪尖,若是盲目自大,固步自封,很快便会被新生代家族所取代……这是你父亲与你说过的话吧?”
文茵有些苦涩地应道:“是的,文家虽然看上去风光无限,实际上很多方面已经开始呈现颓势。家族的支柱产业,造船业需要华夏军方的大力支持,然而这两年造船业的后起之秀发展迅猛,而军方对我们的支持也开始出现动摇,尤其在华夏与自由联盟的战争中,华夏战舰整体性能逊色一筹,使得文家的造船实力备受怀疑……”
这丫头,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偏又点不到重点,逼得我不得不第三次打断她:“你闭嘴,听我说。”
“哦……”虽然心有不甘,尤其对我这种极度缺乏绅士风度的作为看不过眼,但出于尊敬,文茵还是轻轻答应了一声。
“你也不是几岁的小孩子,听人说话该学会怀疑,你父亲告诉你的,未必就是真的。毕竟包办婚姻是几千年前,地球时代的特色,若是你一心不愿,文方博还能叫张帆强奸你不成?说到底,还是要你接受这桩婚姻才可以。因此文方博自然要编织一个理由,哄得你心甘情愿……”
“我父亲才不是那样的人!”被人说道自己长辈,文茵终于忍不住怒道。
我饶有兴致地转头看了看文茵微含怒意的小脸,不慌不忙地问道:“你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他……很疼我,很宠我。”
“哈!”我仰头大笑一声,“很疼你,还将你嫁给一个混账东西,很宠你,还任由你被兄姐排挤,若你父亲真的在乎你,怎么那天遇到隆泽尔德,岳岐山只带走了你父亲,却将你和江绮雪留下来!”
在此转头看去,文茵已是脸色惨白,泪珠滚滚而落,泣不成声。
“父亲,他,真的,很爱我……”哽咽着的声音,却不知在倾诉给谁听。“只要我喜欢的,他就会买给我,和哥哥姐姐闹不开心,父亲也一直向着我。家里只有三辆飞鸟,大伯一直想讨了去,他却送了给我……父亲他……”
我默默无言,心中只想着:你父亲那么有钱,买几件东西算得什么?若是真的在几个兄弟姐妹中,独宠着你,还指望他的遗产过活的文际渊和文筠,岂敢对你有半点不敬?至于飞鸟,根本是在作嫁妆。你这丫头也太容易满足,太容易……自欺欺人。
不过用刀子戳人心的事情,我已经不屑去做了,文茵哭得梨花带雨,我何必再让她伤上加伤,小丫头什么都懂,也真苦了她。
一时间,我倒有些尴尬了,惹哭一个女孩子,若是处之泰然,未免太不是人,而哄她开心……我又不会。
想了想,还是转移话题吧。
“有些事情,我认为还是该让你知道。这次来的人,以及上一次,上上次,都属于一个名为神殿的组织。神殿的力量超乎人想象的巨大,掌握着相当数量的变种人强者,其中的佼佼者,便如上一次的隆泽尔德,战斗力更在我之上。而据说神殿之中,较隆泽尔德更强的人,也不是没有。依照神殿对你的重视程度,今后的敌人可能会很棘手,我不见得能护得住你。”
“……”哭泣声渐低,但清澈的泪珠,却还是停不下来。
“我只是保镖,不是忠仆,不可能牺牲性命去救你。而……若是连我也救不了你,这世上能救你的人,便真的不多,所以,你该学会自救。”说到这里,我顿了顿,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你知道自己是变种人吧?”
“嗯。”带着浓浓的鼻音,小美人儿总算被我分散了注意力,止了哭泣。
“关于自己的能力,了解多少?”
“我,也不是很清楚,父……不让我关心自己的能力。”
这么说,这个“最强的变种人”,对于自己的能力的认识,恐怕还没有我这个外人来的多?
文方博,是个杰出的人物,但也仅止于此,他的视野始终只是放在人类的世界里,他的立场始终只是人类的立场,而不能超脱。因此他活该被我瞧不起。
的确,再强的变种人也不能抗衡整个人类,变种人的强,只强个人,而文方博追求的强,则强在权势,单以个人权势,他甚至在华夏国家主席之上!这一点,再强的变种人,也难靠自身能力达到。
对文方博来说,将女儿发展为一个强横的变种人,只会让她变得不受控制,脱离自己所在的圈子。连带着,可能还会影响到文家。远不如限制她的变种人发展,只作一名乖乖女,然后当作政治婚姻的筹码送出去,对家族来的有利!
我不能说他愚蠢,若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我的选择也会同他一样。但我毕竟不会站在他的立场之上,所以我看不起他。
“文茵,那么,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实际上,很强?”
文茵吃惊地看着我:“很……强?”
对她来说,免除一起车祸,复活爱犬,躲过一次作业……与隆泽尔德或者千枫凌那样的战斗变种人显现的威能相比,简直连小把戏都称不上。文茵却从没想过,这些小把戏背后隐藏的,是如何可怕的能力。
她不知道,暂时我也便没有提,转而笑道:“变种人的能力,运用得到,便会非常可怕。”
“是吗?”文茵出于礼貌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想不通,自己的小把戏怎么样才能用的可怕。
“那么,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
“以后?”文茵轻叹一声,“哪里想得到什么以后呢?生在文家,我享受过很多旁人享受不到的,就要为之付出旁人不曾付出的。以后……我不敢奢望。张帆死了,自然会有李帆,刘帆,文家的前进步伐,很快。”
“想法很悲观,不过我也得承认,很现实。”
文茵苦笑。
一路无话,直到流星驶入了孟家所在的满是豪宅的街区,文茵忽而幽幽说道:“王……我想见见绮雪。”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文茵却又自嘲似的笑了一声:“算了,见到又能如何呢?不过……带我向她祝福,好吗?”
“举手之劳。”
“多谢你。”
“客气了。”
说话间,文家大门,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