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子,身旁陪侍护卫之人,正是禁军都统制、内卫总管雷惊天,他身躯魁伟,比皇帝身量,尚高三指,坐在车中,缩颈藏头,显得格外局促。齐孟尝,看得分明,故意笑着问道:“霹雳火雷大将军,乘车比起骑马,舒服多了吧。”雷惊天,是个直脾气,禀性率直,说话并不会绕弯子,他听天子发问,哈哈一笑,答道:“陛下,坐车甚是气闷,如要臣选,臣宁愿骑马。”
“哦。”齐孟尝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是这车,造的狭窄,委屈了大总管啦。”他话音一顿,随即便命令司乘,将飞车顶棚收起。
“不可。不可。”雷惊天,赶忙阻止道:“陛下万金之躯,安危关乎社稷,此处虽是京郊,也不可不防备奸人作乱,臣职责在身,怎能因臣让陛下涉险。”
齐孟尝,哈哈大笑,说道:“不怕死的雷大将军,想当年平西大战时,手执黄金错刀,亲冒矢石,冲锋陷阵,何等英勇!现在竟然也害怕起来,奇哉。奇哉。”
雷惊天,两道浓眉一挑,扬声说道:“陛下,臣不畏死,但陛下,身负社稷安危,却不可轻易涉险。万一有个闪失,臣,万死莫赎。”
好啦,好啦。朕知将军忠勇,和你开个玩笑吧。”他用手轻拍雷惊天的肩背,继续说道:“诸君出生入死,有大功于社稷。现在,天下终于太平了。雷兄弟,今后,你我恐怕没机会一起骑马挥刀了。”
雷惊天,听出皇上言外感叹之意,心中竟然随之一酸,口中喃喃而言:陛下、陛下……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齐孟尝,现今贵为天子,四海归一,身份地位,早已非吴下阿蒙,今天却仍以兄弟相称,怎不令雷惊天,受宠若惊,感激涕零。
此处,离城不过二十余里,飞车车速极快,那司乘,平时也疏于训练,生怕都城内外欢迎人多,一时失控,出了事故,于是放缓车速,随着大队人马,不急不徐匀速而行。
齐、雷二人坐骑,由内卫控缰牵引,随车而行,忽然,唏溜溜一声嘶鸣,好似与齐孟尝心意相通。
齐孟尝,耳中忽听得心爱战马一声长嘶,胸中顿时涌起无限豪情,他用力一拍雷惊天肩膀,高声说道:“雷兄弟,今日陪朕,再纵马驰骋一回如何?”
“臣。遵命。”齐孟尝胸中的豪情,刹那间,从掌上传到雷惊天心里,雷惊天心潮澎湃,口中应答,心中想到: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和齐大哥一起骑马纵横驰骋了。
齐孟尝下了飞车,他那匹‘乌云盖雪’的名驹花雷豹,欢声低啸,缓步奔来,那蓬半竖起的鬃毛,复原披倒,长尾连摇,头颈贴在主人怀内不住挨蹭,这一人一马之间,神态甚是亲热。
此马追随齐孟尝南征北战,经历血战无数,多次由乱军之中,舍命相救自己的主人,虽然马齿渐长,不复当年,顾盼之间,照样不掩它那神骏无比的英姿,经过洗刷,周身宛如一片白雪,上面浮着大大小小一片片的乌云,毛色都是那样明朗清晰,毫不相混,通体油光水滑,略一动作,便闪动无数的波纹,好看已极,再配了一副新的华丽鞍韂,越发显得精神,秋风一吹,头颈鬃毛根根飘拂,端的神骏异常。
齐孟尝,手抚马颈,轻声说道:豹儿,今日与朕,再驰骋一回如何?
那马甚是灵慧,闻听人言,竟似明白,立时昂首一声骄嘶,前蹄同时扬起,做出腾骧欲前之势,马嘶之中,杂有雷鼓之音,格外洪亮,齐孟尝闻听马嘶,如同战鼓擂响,心中豪情万丈,翻身上马,以马鞭遥指隐约可见的都城,对雷惊天朗声说道:“雷兄弟,当年你率五百死士,深入北狄西戎军后,断其粮道,才成就我军克敌大功。战后,雷兄弟只率百余勇士回来,遍体伤痕,血染战袍。那时,为表彰诸勇士大功,朕命绣工,以红线绣神龙于战袍之上,每位勇士再赐一口黄金错刀,以彰其功。多年来,你们随朕,出生入死,多少生死关头,死战不退,你们都是朕的好兄弟……”
那些侍卫,大多与齐孟尝久历战阵,出生入死,君臣之外,又多出一种生死情义,闻言群情激昂,双目含泪,齐将腰刀抽出,一齐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之声,震天动地,直传出数里之外,沿途兵士,闻声一起呼应,恰似万狮怒吼,煞是雄壮,随军而行与城外列队迎候的诸侯、使臣,为这般声势所摄,个个暗自心惊。
齐孟尝,马鞭望空一举,内卫霎时安静下来。他对雷惊天继续言道:而今四海归一,天下太平。我齐孟尝半生戎马,盼的却是马放南山的这一天。但愿此后,再没有战争,让老百姓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也不枉死去这多慷慨赴义好汉子。雷兄弟,今天你我二人再最后赛一次马,以城门为终点,到了那里,你要为百姓做个好官,朕也要为百姓做个好皇帝。
“臣,遵命。”雷惊天骑在乌骓马上双手抱拳,恭肃一揖。接着,马鞭一举,炸雷也似儿,大喝一声:擂鼓。
一时间儿,战鼓声声,恍如雷霆,军号嘹亮,刺破晴空,战马嘶鸣,犹如龙吟。如同一场大战,即将开始也似。齐、雷胯下两匹战马,闻得鼓声,一起“唏溜溜”长声嘶鸣,八蹄翻飞,绝尘而去。众内卫,催马随后疾驰。
一时间,尘烟滚滚,仿如一条长龙,朝都城飞去。蹄声铿锵,好比春雷响彻长空。
马队追随天子飞骑,风驰电掣一般,驰过十里长亭列队迎候的人群。太子群臣,连忙上马,随后赶来。
这时,齐、雷二人飞骑距城门不足百米,那南蛮国王,所乘飞车,已然接近城门,刚好挡住奔马去路。雷惊天,不禁大惊,急勒战马,大呼:陛下,当心,前方有车!
谁知花雷豹,跑得性起,正自发威,鬃毛根根倒立,迎风披舞,忽见有车阻在近前,昂首一声怒嘶,那一双又明又亮的马眼,精光怒射,似要搏人而噬,说不出的威猛气概。
马跑这快,距离不远,雷惊天已然策马避开,斜次里冲去,齐孟尝再想回马闪避都办不到,耳听那马怒嘶,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飞车相隔马头丈余远近之时,其势已然万难闪避。瞬目之间,那马把头一低,身子微微向下一伏,前腿突然前伸,后腿往下一蹲,连人带马立时矮下半截,突地借势凌空蹿起,四蹄腾空,腾云驾雾般由飞车之上,箭一般飞越而过,旋风也似冲进城中,又驰出大约一箭之地,齐孟尝猛然勒马,花雷豹一声长鸣,前蹄抬起,鬃尾乱乍,前蹄落地后,晃首四顾,嘘气成云。城门驻守的军士,迎观的百姓,只见一匹龙驹,有如天降,马上乘者,金冠束发,黄袍飞扬,恰似天神临凡一般,不禁惊得屏住呼吸、目瞪口呆,偌大个城关,静悄悄的只听到马蹄铁碰触地面‘的的’清脆之声。
雷惊天,策马入城,滚鞍下马,跪在齐孟尝马前,颤声说道:陛下,受惊啦。是臣之罪。
齐孟尝微微一笑:雷爱卿,这次,是你输了。平身吧。说罢,缓缓游目四顾,意态安详。
随后蜂拥而至的内卫、御林卫,太子、王公、诸侯、使臣、百官、士兵连同无数百姓一起跪倒,山呼万岁。声震长空,响彻云天。
齐孟尝,控辔踯躅,遥望皇城方向,神情庄肃,双目中,神光湛湛。这位,历经磨难,大一统的帝王,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呢!
皇城隐隐,就在不远处,等待着这位叱咤风云的帝王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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