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见西戎使臣人群之中,走出一个身着黑色道袍,佩戴十字架的中年修道士,他穿着朴素,人人都以为是个兼作通译的修道士,谁也不料,竟然是个堂堂大主教。主教,名叫摩西,双目已瞎,听到王子呼唤,拄着一根盲杖,缓缓出列,盲杖点地,哒哒有声,随着内侍的引导,走上台基,面对天子,当胸划了一个大十字,口中说道:愿上帝保佑大皇帝陛下。然后深深鞠了一躬,天子忙欠身还礼,又命内侍在阿苏穆长老的下首,添了一个锦墩。
只听王子,介绍道:大主教,法力高强,是我国中仅次于国师,最受人尊重的修道士,年轻之时,曾护送教中的两件至宝基督的圣杯与血衣,前往梵蒂冈教廷,并在那里进修,这次来到大都,一方面是为了传教,降下天主的福音,使有罪的人,死后能够升天。一方面是为了帮助大周赶走撒旦,拯救万民。皇帝陛下,您说我国的这第一件礼物,是不是最珍贵呢?
天子还未答话,王子的这一番自以为是的言论,却早已引起群臣不满,茹三思声音沙哑,说道:王子殿下,大主教来此传教,我们自然是很欢迎,但是我大周,国泰民安,哪有什么魔鬼?就算有些小鬼,在座这许多道德之士,举手之间,便可将妖氛扫清,何须劳动王子殿下来此越俎代庖呢?
他这番话,说的有理有节,不卑不亢,既给大主教留下面子,又捧了三位宗教领袖,更显示了大周强大无比的实力,无须藩国插手朝廷之事,齐孟尝甚是满意,微微一笑,沉默不语。
却见大主教,忽然解开道袍,露出左胸,众人定睛看去,雪白的肌肤之上,赫然一个紫色的掌痕,印在心脏位置。齐孟尝虽然贵为天子,却是马上皇帝,幼年从师张拙,武功造诣,十分了得。见那掌痕,分明乃是旧伤,历经多年,兀自色泽鲜艳,心中惊异,忖道,出掌之人,好厉害的摧心掌力,不过,这一掌已然击中要害,这位大主教却还能活下来,当真是个奇迹。
座上的三位宗教领袖,修为之高,见闻广博,见状心中也是一凛,互相对视一眼,大师说道:若我没有看错,这是密宗的大手印功夫,我教中早已失传,不想世间还有人会此绝世掌功。
大主教,接口说道:我虽不懂密宗的武功,却曾亲眼见过这出掌之人。众人方知主教原来不是天生的盲者,这眼瞎的原因,当与掌伤息息相关。天子问道:大主教,这出掌之人,可是一位喇嘛僧人?
大主教,缓缓摇头,忽然之间,面上肌肉抽搐,一抹惊怖的神色,浮现出来,仿佛又回到那一场极其恐怖的往事之中,半晌,他终于稳定心神,只是面色由红而青,由青而白,一双白色的眸子,原本暗淡无光,却忽然流露出无比诡异的神采。朝堂之上,这时已被一种奇异的氛围笼罩,众人屏住呼吸,鸦雀无声,都在等待大主教说出事实的真相。
只听大主教,冰冷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之中冒出,说道:那是我护送圣物到达梵蒂冈教廷的晚上,我正在卧房休息,忽然……他语气突然停顿,惊恐之色,一现即隐,他深深呼吸口气,继续说道:吸血鬼,我见到了传说之中的吸血魔鬼。
天子,好奇的问道:吸血鬼,世间真的存在吸血鬼么?他们什么样子?大主教又是如何逃出魔掌的?
大主教,苦笑一声,说道:这些吸血鬼,竟然都是教廷之中的修道士。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北狄汗王,问道:你说什么?修道士,是吸血鬼?你不是开玩笑吧?修道士,不是这些魔鬼的克星么?基督的十字架,他们也不害怕么?你为什么不用大蒜消灭他们?……
吸血鬼的传说,在西方流传多年,十字架与大蒜的降魔威力,也是深入人心,北狄汗王,心中疑窦重重,问题如连珠炮一般,发射出来。
大主教,说道:这些魔鬼,十分厉害,十字架也不畏惧,不过,他们走到我身前三尺,却都忽然惊怖地退去了。
众人不禁惊异,西戎王子,见状,颇为得意,说道:大主教,法力无边,魔鬼不敢靠近他。
大主教,不理王子的赞誉,摇头说道:后来我才明白,并不是我法力无边,而是因为我道袍之中,藏着那件耶稣的血衣。是基督纯洁无瑕的救赎鲜血,在危急之时,拯救了我。
西戎王子,惊问道:什么,你将血衣藏在身上?
主教,点头说道:不错,路途遥远,为了防止有人偷盗抢劫宝物,我将血衣与圣杯,贴身收藏,宝盒之中的血衣、金杯是假的。那件圣杯,其实是由陶土制成,我随身携带,作为水杯使用,就算遇到强盗小偷,也不会注意。
齐孟尝,暗自点头,心道,这主教,机智胆识,逾越常人,虚虚实实,暗合兵法。看来绝非等闲之辈。
主教,接着说道:这时,我忽闻教廷之中,警钟长鸣,我知那钟声之义,乃是来了强敌,命所有教士集合的号令。于是,混在匆匆赶来的教士之中,来到教廷,独自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
齐孟尝,心头掠过一丝疑窦,暗想:这教士,好大胆子,明知教廷之中,就是吸血鬼的魔窟,还敢孤身赴险,这胆子,大得出奇。
主教,继续说道:大厅之中,来了十四个中原人士,他们都是穿着白袍,其中十二个人,衣袍之上,用黄线绣着七朵火焰,为首二人,乃是孪生兄弟,年纪虽轻,却是那些人的首领,显得尊贵无比,衣袍之上的火焰,都是金线绣成的。
随侍天子身边的雷惊天,忽然惊道:这般装束,都是魔教之中的绝顶高手。
主教,眼珠一转,说道:是不是魔教,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却称自己是大自在光明神教的光明左右尊者。
此言一出,齐孟尝心中一震,他与雷惊天诸人,对望一眼,暗道,原来这二个大魔头,多年之前,去了梵蒂冈,怪不得杳无音讯.莫非他们都死在吸血鬼的魔窟之中啦?
主教,接着说道:这自称光明尊者的兄弟二人,正向教皇,讨要一件他教中的经书,我记得,好似是……血神经。
血神经,三字出口虽轻,却好似在众人心湖投下一块巨石,了凡禅师,本来正自瞑目静听,忽然双目睁开,神光暴涨,他口宣佛号,说道:主教,可曾听错了么?
主教,凝神沉吟片刻,深深点头,肯定说道:他们,就此经书,争论多次,那光明尊者,坚持此经,乃是他教中圣物,流落海外多年,此次定要索回,教皇却坚持说,此物属于教廷所有,历代教皇,都曾立誓不得让此物离开教廷半步。否则,上帝便要震怒,降罚人类。
了凡禅师,喟然叹息一声,说道:不错,此经复出,天下苍生的劫难,便不久了。
主教,也不接言,自顾自说道:那兄弟二人,见交涉无望,忽的冷笑一声,那十二名白衣侍从,突然出手,瞬间儿,便在数十人心脏之上,印了一掌,教廷之间,只听尖声惨呼,顿时变成血雨腥风的人间地狱。
阿苏穆长老,忽然问道:主教,既然说那些教士,都是吸血魔鬼,又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主教,摇头说道:这我也不明白,想来这光明神教之人,神通广大,有降服魔鬼的本领,否则,又如何敢只带十二人,闯入魔窟,讨要经书呢?
雷惊天,高声说道:主教,这光明神教便是魔教,光明神教中人,便是魔鬼,魔鬼心肠,手段毒辣,怎能说是神通广大,降妖服魔呢?
主教,微微一笑,也不接言,了凡禅师,说道:或许,他们得到的血神经,并不是全部,只学会了吸血延生之术,其他厉害的魔功,还是不会。故此凶威大减,心脏本是初修血神经的要害之处,若被大手印之类密宗降魔掌力击碎,这些吸血之人,便难复生啦。
主教,点头说道:禅师,所言有理,不过,也不尽然,那教皇的魔功,便是非常厉害,他竟然能将满地死尸,化成血影子,不过弹指之间,便杀了六个白衣人。
了凡禅师,哦了一声,缓缓闭合双目,两道白眉,兀自微微颤抖,他重重吐出两字‘劫数’之后,默然不语。
只听主教继续说道:那兄弟二人,眼见下属,纷纷倒地,不禁大怒,忽然祭出五面令牌,神光大盛,顿时将血影子消灭大半,其中一人,身子也放出奇光,与五道五色光芒,汇合一处,那光明太盛,我只觉双目刺痛,双眼登时瞎了,接着胸口巨震,心脏之上,已被人重重击了一掌,自此便人事不知了。
忽听茹三思,声音沙哑,问道:主教,被那光明尊者击了一掌而不死,岂非奇迹?
孟威信,也道:阁老说的甚是,难道主教,已经炼成不死之身么?
主教,陷入沉思,半晌无语,脸上神色不断变幻,似惊怖,似景仰,似无奈,似痛苦,又似欢喜……这多般心绪,糅合一处,在他面容之上,形成了一种古怪诡奇的表情,忽然之间,他仰天叹道:光明尊者,果然厉害,那般修为,不可思议之极。虽然我有血衣护体,犹自不免于重伤,三年之内,若不是圣杯起死回生的疗伤之功,我就算侥幸保住性命,也不免落个残废的下场。
齐孟尝,问道:主教醒来之后,可知胜负结局如何?
主教,答道:我双目已瞎,虽然看不见胜负结局,但梵蒂冈教廷自从一战之后,便成鬼域,除我之外,再无一个活人。想来,那光明尊者,与吸血魔鬼,早已同归于尽。不料,我重返西戎之后,却在无意之中,听说大都多年之间,曾闹过一场奇怪的瘟疫,那患病之人,死时血液干枯,死状极惨。正与那些被吸血鬼吸食鲜血而死之状,极为相似,我怀疑,不知是不是吸血鬼,还有未死的,逃到中土来作祟,所以,特地赶来,相助陛下,调查此事。
就听,茹三思,嗓音暗哑,说道:主教,难道就不怕那光明尊者未死,炼成了血神经,来找你报仇么?
主教,脸色大变,喝问道:你……你是何人?如何知道,他会找我报仇?
茹三思,微笑答道:微臣,官拜内阁总理大臣,文渊阁大学士,一等辅国公,姓茹,名三思。主教,可曾听说过区区的微末之名。
主教,察觉自己失态,神情旋即平复下来,轻声说道:原来是茹大人,大人,是大周三杰之一,大名如雷贯耳,我如何不知呢?
天子,问道:阁老,嗓子怎么啦?
茹三思,躬身答道:老臣,身子忽感不适,想是连日过于劳累,旧疾复发之兆。
天子,命人搬来一个锦墩,赐茹三思座,又关切问道:阁老,可要回府休息休息?
茹三思,答道:谢陛下关心,老臣还能坚持,散朝之后,回府小睡,吃了丹药,即可恢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