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黄色衣裙的妇人向着如水微微笑，如水却踌躇了。在他的记忆里，妈妈是模糊的，那个时候他还太小，没有什么清晰的记忆。但是他自己也清楚的感觉到，面前的这个女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怎么了，弟弟。”姐姐走到妈妈旁边，奇怪的问道，“这么多年来，你最想见的不就是妈妈吗？”

“这孩子，害羞呢。”妈妈笑道，然后走到如水面前，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如水，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才这么高一点，小时候一定过的很苦吧，我不在，他们都没有照顾好你呢。”

如水怔怔地向后退了一步，却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就这么摔了下去。事情来的突然，妈妈也来不及拉住他，连忙跑到他身旁，将他费力的扶起来。

妈妈的手很细，力气也不大，如水能感觉出来。是了，妈妈只是个普通人，摆脱不了生老病死，这微不足道的力气，就是一个凡人的全部么。即使面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能够拿出来。

这就是凡人的悲哀吗，这种无力感。如水心底泛起一阵酸楚，他能够听到一个声音在他心底低语。

“留下来吧，在这幻觉中，你和你所爱的人将不老不死，只要你一个念头，就可实现。”

果然是幻觉吗，如水闭上眼，他感觉到妈妈在紧张的查看着他有没有摔伤。妈妈，即使是幻觉，我也愿意就这样一直下去。

紫瞳黑发男子再次出现了，这次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软甲。他挑起眉毛，自言自语道：“选择了活在幻觉里吗，嗯，恐怕你是这鬼哭地狱里第一个这么做的人了。”

如水呆呆的躺在他面前的岩石上，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就像是一个微笑的人偶一样，静静的在幻觉里享受着家人团聚的快乐。

男子观察了他一会，叹道：“没想道，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奇才，可惜了，太容易满足的愿望是不能成为动力的。”他手一挥，身下的土石聚成了一张椅子，他便坐下，继续他的观察。

如水很快乐，他每日和父亲一起喝茶下棋，与姐姐打闹，帮着妈妈做一些家务。有的时候与姐姐和妈妈一起去镇上买一些生活用品，并且定期帮镇上的居民赶走调皮捣蛋的鬼魂，或者是帮助那些心愿未了游魂了却心愿早日投胎。

“如果换成是我，说不定也会满足这样的生活。”男子喃喃道，不过很快就换成了邪恶的笑容，“说不定，会全部都杀掉，谁知道呢。”

就这样，如水在幻觉中越陷越深。

“好了，刘叔。”如水将画好的驱鬼符交给这个开小吃店的中年人，“这样小鬼们就不能来偷吃东西了。”

刘叔憨厚的笑着，把符踹到怀里，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他，道：“这封信是一个女孩子让我转交给你的，她不是镇上的人，好像是从上京来的，穿的衣服可真好看。”

女孩子？如水并不记得自己认识上京的女孩子，虽然去过几次上京，但是从来都是买完东西就走的，并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来往。不过他还是打开了信封，信封里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信纸上也有。

“我在镇外的大树桩等你。”绿色的信纸上只有这几个字，没有时间也没有落款。

“刘叔，这信你是什么时候拿到的？”如水问道，他已经两个星期没有来过镇上了，这封信也不像是最近才写的样子。

“上个星期吧。”刘叔回忆道，然后拍了拍脑袋，对如水道，“对了，那女孩子说，不见不散。”

如水点点头，别了刘叔，就向镇外去，他打算去看看那树桩那里是不是还有人，没有的话，就当作没有这封信好了。

大树桩是一颗很古老的大树的遗迹，如水数过上面的年轮，整整三千零七十九环。但是没有人知道这树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砍倒的，父亲也说不清楚，唯一能肯定的是，这树在欧阳家建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

远远的看到大树桩，那里并没有人。如水本来打算就这样回去，但是却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他对自己说，过去看一眼也不费事，就当是去看看树桩也好。

如水已经无数次的去过大树桩，但是每一次都为这巨大的树桩而震惊。三千零七十九环，这不是小数字，一棵树要长这么多年，它是怎样坚持下来的，要经历怎样的磨难，才能长成？只可惜，树毕竟是树，最后还是被一下子砍倒了，这大树桩的断面很光滑，树干也十分坚韧，被砍倒后居然没有被风雨虫害侵蚀。

“你很喜欢这树吗。”一个悦耳的声音从树桩另一边传过来，然后他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树桩上。和刘叔说的一样，是个女孩子，穿着打扮的确也是上京的流行风格。

“说不上喜欢，只是感叹自然界的神奇，感叹于人世变幻无常。”如水答道，也跳上了树桩。

这树桩年轮与年轮之间差不多是一厘米宽，所以他和那女孩子之间就有差不多三十米的距离。但是两人都使用了聚音之法，所以交谈并没有问题。

“是吗，可是我只觉得这不过是一棵倒下的树罢了。”那女孩子笑道，“大概是我太肤浅了吧。”

如水摇头道：“每个人的看法是不一样的，只要自己心里觉得合理不就行了，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女孩子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然后道：“那你呢，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