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滋绝对不想让孟家就此凋零,可是她也明白自己能做的和孟东不一样。
伤心和仇恨同时炙烤着华滋。
华滋也不是没有想过,若嫁人,嫁给宋致朗,给自己寻一个依靠,从泥沼中爬出来,这是多么简单的方法,还能给孟家带来一些眷顾。
可是,心不甘情不愿,怎能就此放任孟家倒下,怎能就让父母平白死去,不问恩仇?心里太多放不下,而且也不愿意利用宋致朗的温情让自己栖身。
出殡那天,蒋云澹早早就守在了孟府门口,但是在车里坐着,没有露面。
华旻在队伍最前面,捧着孟东的遗像。华滋也在一旁,捧着穆夫人的遗像。宋致朗在一侧。
蒋云澹从未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华滋。对华滋的愧疚如泰山压顶一般,好像华滋所有的不幸都从自己和碧云私奔开始。而江承临,到底是自己亲手带进的梧城。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成为华滋生命里最深重的罪人。
蒋云澹猜不透江承临到底是何用意。想来当初宋致朗要自己许诺照顾孟府,就已经猜到孟东私放了前市长。
在蒋云澹眼里,江承临一直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人。他与他手底下的将官都不一样,江承临有文人气,也有杀气。可是江承临对自己的信任,蒋云澹还是有把握的。
而经此一事,蒋云澹才知晓自己的天真。江承临自有他的打算,又怎会被一个蒋云澹影响?
队伍朝着城外走去,蒋云澹命车跟上。
黄色的纸钱撒了一路,由于太早,街上几乎没有人。
黑色棺材已经落入土中,埋葬的第一锨土要由华旻来浇。华旻过早地懂得了悲剧。当土被浇到棺材上时,蒋云澹远远看见华滋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
没有比这一把土更能让华滋明白天人永隔的滋味。
华滋还记得穆夫人软而白嫩的手,还记得孟东笔挺的身形,记得他们的声音,气味和温度。而现在,却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埋进土里。
自己还走在路上,他们怎能被埋入地下?
华旻走过来,唤华滋,“姐姐,姐姐。”
是了,每一种生都有理由。
回去之后,老夫人细细问了入葬的情况。
华滋细细说了一番,见只有李夫人和老夫人在,便突地跪在地上,说道:“奶奶,二娘,家中遭逢聚变,华滋知道往后日子只会一步难似一步。华滋已经不是稚子小儿,只愿能帮奶奶和二娘分忧。”
李夫人眼睛一红,要扶起华滋,“你放心,再难也不会亏待了你们。我和你奶奶已经商量过来,尽快给你和玉珰各寻一户好人家,女人到底有了归宿才是正经。而华旻,我自是会好生看护,孟家的将来就指望他了。”
闻言,华滋不但没有起身,反而磕了一个头:“我父母之死都是江承临一手造成,华滋若就此嫁人便不配为人女。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华滋已经不做嫁人想,愿意一生留在家中,扶持家业,教养幼弟。”
“胡说。”老夫人打断了华滋,“你要替你二娘想想,要是你不嫁人留在家中,你二娘要背多少流言碎语。”
“谈何报仇?”李夫人长叹一声。
华滋也沉默了。她不是不知道江承临手底下是整整一支军队,怎么可能动得了他?再说下去,这些话在老夫人、李夫人眼中也不过是任性之语。
、风波
华滋起身告辞,从李夫人房间走出来,茜云提着灯在外面等着。二人一同往后院走。
院子里还有些嘈杂之声。葬礼过后,孟府里突然生出人人自危的情绪。
华滋和茜云正要拐弯,听见另一边廊檐下有人聚在一处说话。
“老爷没了,只剩下孤儿寡妇,往后可怎么办哟?”
“你还有心思替夫人操心,不如想想你自己吧。”另一人接腔。
“你们说,夫人会不会打发一些人出门?”
另几人异口同声问到:“当真?你可是听见什么风声了?”
那人急急撇清:“没有,没有,我不过是自己猜测而已。”
“老爷没了,府里又得罪了司令,若真的出去,也不一定就是坏事。”不知是谁说到。
华滋听后,回头看了茜云一眼,然后重了些脚步,提高声音说道:“茜云,你把灯拨亮些。”
茜云也是高声答应了一下。
众人听见这边动静,都赶忙住了口,等华滋走过来,一起请安问好。
华滋扫了一眼,都是不太眼熟的人,然后回房了。
后院里沉寂一片,往常这个时候,穆夫人都还在灯下做些女红,或者读点书。那也是安静的,可是祥和的场景。
物是人非,华滋又是一阵伤心。原来失去一个人,如同断肢,是别人看不见的残疾。
华滋沉默地上楼,坐在榻上。一室月华,只照着凄惨的伤心。
茜云忙前忙后,点灯端茶,铺床叠被。
“小姐,你别多想,那都是些蠢话。”
华滋微微一笑:“府里确实今时不同往日。我们都得为自己打算。”
茜云一惊,停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华滋。
华滋顿了一下,淡淡说道:“你可有钟意的人?”
茜云一阵慌乱,赶忙摇手:“没有没有,茜云一辈子都服侍小姐。”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你跟了我多年,如今年纪也到了,自然该成亲了。”
茜云红了脸:“小姐。”
“你看张管家的儿子可好?他好像自己做点生意,你若是嫁过去自然不用吃苦。”
茜云一听急了,急着说:“不是,不是。”
华滋就微笑着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