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尘――
阳光在潭水上洒上一层银沙,沉了又浮,浮了又沉,泛出点点光圈……
我跟在汐尘的身后倒了他所谓的绝尘寨,也称医寨。说是寨却只是用篱笆在山中一个较为平缓的地方围出一方近亩的天地,盖有几间简陋的茅草屋。和普陀大师那里有很大的不同,那里才是个真正绝尘的地方,而这里却充满了草药的味道。
“这里只有我和师侄住,平时一些伤重的人不便走动也会留下来,有时候甚至连我睡的地方也没有。不过,这样的情况也不是很多。俗医的医术很好的,前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都快被人夸成神医了!对了,俗医是他们对师侄的尊称,他法号了道,出家前还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呢!”
汐尘兴趣满满的向我介绍,脸上的阳光如盛夏的阳光般灿烂。为我打开栅门,他一副好客主人的姿态迎我进去。
“臭小子又在人的背后烂嚼舌根子!”
一个宽广浑厚的声音在我跨进门的那一瞬间传了过来。我抬头,一个腆着肚子,大腹便便,一脸鱼肉相却穿着极不搭配的僧袍的光头从正中间的茅屋门走出来,一双铜锣般的眼睛瞪向这边--在看见我的瞬间睁大,眼珠都仿佛要从眼睛里凸出来一样!
我向他轻轻一笑……
光头一愣,立刻侧身游到汐尘的身边,强行把他拉离,压低声音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什么哪里弄来的!”汐尘甩手挣脱掉被他拉住的衣袖,脸上抹过一缕孩子气的骄傲;“是师父介绍她来看我的――”
“师祖”
“对呀!”
光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他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眼,铜锣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惧――
“师祖不会是让我回去吧”
“师父才没时间理你呢!”
了道顿时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
一丝细微的呻吟声从了道刚出来的屋里逸出,仿佛一缕细风吹进我的耳里,拨紧了我的心弦,我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到那间草屋,我向那间屋走去……
“哼……哎哟……”
细微的呻吟声变得清晰,一个身影映进我的眼里……
刚毅的脸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像露水一样从他粗糙的皮肤表层滚下,浓密的眉毛像他紧咬的嘴唇一样狠狠地皱眉似在极力忍受着什么,只有间歇逸出的呻吟声让他的痛苦得到些许释放。
他的衣着很完整,从表面看不出受到什么伤痛,但却切切实实地被某种痛苦占据着,分明已经近乎于昏迷了……
卧榻只是满铺的茅草、一张破软席和几片零零碎碎尘灰色布片组成,及膝高。我在他的身边蹲下,细细地欣赏着他脸上的表情和那张布满汗水、因为极度痛苦而极度扭曲的脸--从他那扭曲的褶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感染着我,我却怎么也抓不住……
“蓝茵”
汐尘走了进来,似乎对我怔怔地欣赏着一个陷入痛苦的人感到十分惊讶。了道却不然,他的眼光只落到他的病人身上,脸也因为病人的痛苦而紧绷起来,他边向病人走过来边报怨着汐尘:“都是你小子废话多,差点把他给忘了!”
他半曲着身,拉起病人的手替他诊脉。
“他痛苦吗”
我问着。
“唔。”
了道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我的话,依旧认真地诊着他的脉,只是含糊地从他的鼻息间哼出声,一双浓眉狠狠地紧皱着。
“你也痛苦吗”
我看向他。
那样紧绷的神色和紧皱的眉毛应该是痛苦吧
他没有回答我。指间细微的动作停下,浓眉依旧紧皱,只是目光不再锁着某个空虚的定点,开始移向我,但在看到我的一瞬间似乎吓了一跳,不理解地问我:“有什么问题吗”显然,刚才我说的话他都没有听见……
我默然的一笑,海蓝衣的颜色在我的眼底浮动。三千年,从生到死、从死到生,我却始终没能了解痛苦是什么――也从没流过一滴眼泪,因为我的世界里,没心没肺吗
他的痛苦却是那么明显地浮动在我的眼前――
一丝闪光从我的脑海滑过,我笑了。
“我可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