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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帝王
“见过人帝。”
她的口气中,仍免不去深深的悲切之意,手中的丝绢向脸上擦去,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伤心泪水肆溢,终于没法,只好随它流去了。
“人帝,”她这时才抬起头来,一双杏眼已是又红又肿,倒象是才吃过剩下的桃核般,脸上没有仔细打扮的妆颜也是叫泪水冲花了,更添了几分柔弱,让人心生悲悯。
真是人间儿女自多情,为谁泣泪染红妆。
我的心中,禁不住又是一叹。
她则已指着床的方向,心里惦念着全是她记挂的人,悲切之声几不可闻:“他……”
蒙肆似乎也暗暗叹了口气,举目看我,却见我仍是坐在位上,倒是略略一惊。
“蓝姑娘,”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木,确切地说是木将军,见我不与他人一般跪下,正准备出言提醒,却被肆以手势制止了。
“没大碍。”他浅浅地说了一句,倒真是不追究了,只问我雪的情况;“雪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的眼光无意识地扫过雪的两位侍妾,见她们听肆这样问目光齐齐都注向了我,心中再是一叹。
“已经没事了,今日不醒,明日必醒!”
“那就好!”
肆明显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也真实灿烂了几分。
那日回来我并没有将雪与我渡血的事说于任何人听,他便以为,雪的伤是因他而受的,听闻雪没事,他脸上的表情自是轻松了几分。只是,当日与他一起失踪的还有数名将领,那日却只有他一人在森林重现。我虽不理解忆婆婆为何独放他一人,让他三魂重聚,七魄归位,然而,自古帝王之家常有神灵辟佑的话我还是听过,对于他能安全从死亡之城回来的事便也没有多问。
那一对美妾听我如此说,脸上顿时显现出喜悦之色,倒是之前哭得呼天抢地的那一位,神色一松,竟是直直晕了过去!
“姐姐!”
萧水凌一声惊呼,肆和木也同是一惊。
“木,你赶快送甄夫人回去,顺便叫张御医过去看看。”
“是。”
木应了声是,便招呼了两个侍女过来,由两个侍女搀扶着甄夫人退出帘外。木仍是看了我一眼,也毫不待慢的跟了去。
萧水凌抬头看了看我,再看了看肆,低下头,和肆请示了一声,便也退去。她鹅黄的衣配轻轻地飘动,转至门帘,细白的手挑起,回头仍旧看了床上沉睡的人一眼。回眸一瞬,便是万种风情!
“唉!”
见萧水凌终是走了,肆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便也仿佛叹在我心里,我的心里便是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最难消受美人恩。雪的这群侍妾,对他可真是情深意重啊!”
谁说不是呢!
萧水凌临别前的一瞥,万种担忧、万般爱恋全在那一双盈盈水眸中,即是无心的人见了也会怜惜。反之,萧水凌为什么这么担忧他,爱恋他,还不是他平时宠她,爱她!且不闻甄夫人之前哭诉的言语中还要他为她着妆,替她画眉
我的心中酸酸的想着,伸手去抓葡萄,却见碟已空,我心中的酸涩便更是无以复加。蒙肆见我脸上的神色,暗暗摇了摇头,吁了口气,倒是极体贴地转了个话题,接着问道:“蓝茵见我,为何不跪”
我有些懒懒的,本就不在乎什么君臣之礼,此时就更不在乎什么世俗的礼道了,只把眼光落向床上处于昏睡中万事不知的人,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为什么要跪。”
蒙肆一怔,似乎是没有意料到我的话会如此直接,如此理所当然。然而,他也并没有生气,倒是雅然地笑了。
“好果敢的语气!难道,蓝姑娘不曾听过,君为天,臣为地,地就应该在天之下,现在,我为君,你为臣,臣就应该拜君。”
“是吗”我轻轻一笑,不以为然地看向这个万人之上,世人莫不在其下的国君,他的年龄也不过是人间的双十之龄而已,身上散发出来的傲气却是了然决胜于天下。目光敏锐,洞察万物,似乎世间的任何瑕疵都逃不过那双犀利的眼睛。此时,这样的一双眼睛正注视着我,目光也毫不避讳显露欣赏之意。我略略一叹,将这双眼睛忽视;“我又不是华国的子民。”
“哦”蒙肆一听我这样说,似乎来了兴致,眼中的光彩也更亮了几分;“蓝茵是哪个国家的人”
“我不属于任何国家。”
蒙肆一怔,倒有几分寞然的笑开。
“雪,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他一笑,眼中的落寞却是更深了几分。
“现在,他虽是我的臣子,却仍不跪我,他说我和他之间并非君与臣,等他找到他要找的人,便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谁也留不住!”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几分揣测,几分欣赏,几分担忧,似乎还略略隐藏着几分戒备――我不知道这个万人之上的君王是怎么想的,至于他眼中的落寞是真是假我也懒得去捉摸,不过,我想,他是真的在乎雪的吧,否则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似乎是怕被我的一双眼睛看穿,他终于将脸别过去,看向在床榻上安然沉睡的雪。
“雪是一个很孤独的人。”
他突然这样说,似乎还暗暗叹了口气。沉寂了很久,我不知道在这沉寂的时间里他想到了什么,等他回过神来,却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雪!”
他一叹,转过身便向门帘走去,过快的速度,旋起一阵风,我的身边便浮起一片海蓝,我黑色的头发,也不自觉得飘了飘。
自古帝王多落寞,没有知己,没有朋友,独有一片江山却没有能与他坐在高台之上欣赏,这种高贵的落寞,也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
所以,他容许雪作为他的臣子却无须跪他,是否是将雪当作了一个朋友般的存在呢
我突然想起,我和雪重入赤水城之外的森林时,雪曾说过的第一句话“肆,你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