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诗剑抽泣:“烟柳、柳书记,你能不能跟劳教队人说,我打架斗殴,说我偷东西也行,千万别说我是流氓犯。那样,我妈就活不成”
“真是一头小强驴!”柳卫红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笑逐颜开:“算了,念你是初犯,我就不追究了。真把你送劳教队,你妈活不成,怕是你干妈也活不成。”
萧诗剑破啼为笑,声音囔囔地说:“烟柳书记,谢谢,谢谢你!”
柳卫红摇头哂笑:“瞧你那死德性。瘦驴拉硬屎好了,没人时,还是叫我卫红姐。宁肯哭鼻子,也要充好汉,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有一条,我是不追究了。但你要是露出一点风声,连我也得吃不了兜上走。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了,但书我得没收。小屁孩儿,就看这样的书,将来怎么得了?!你说这事咋办?你怎么向借给你书的人交待?”
萧诗剑笑逐颜开:“卫红姐,这好办。我就说,不小心弄湿了,放在炉子上烤。我睡着了,给烧光了。你看行不行?”
柳卫红点头:“也只好如此。你能保证不说露嘴?”
“能!向毛主席保证!我能!打死我,也不会连累你!”萧诗剑坚决表态。
“真拿你没办法。”柳卫红眯缝着眼睛,看着萧诗剑,问:“还过的惯吗?有人欺负你没有?这屋了里住的都是谁?”
萧诗剑盯住柳卫红放在炉子上向下滴水的翻毛皮鞋,喃喃:“还好。没人欺负我。你坐的那张床是郑光明的,那张是大骡子、李立的,还有一个人没见过,不知道是谁。”
柳卫红嚷嚷:“怎么把你跟李立这种流氓安排在一起了,怪不得你看那种书。这还能有个好?!回头我跟你们营长说一声,给你换换。”
“不用,不用换。大骡李立是我同学,对我特照顾。上回打饭,贾老二一帮人欺负我,大骡子还打他一顿呢。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萧诗剑说。
“以毒攻毒,也好。少什么需要什么不?”柳卫红终于捕捉到萧诗剑像小鸟一样飘荡的眼神,微微一笑,革命霸气十足地盯住他看。
萧诗剑血向上涌,慌忙把眼睛避开。
萧诗剑发现,那不是一个团委书记对待反革命之子的目光,也不是干姐姐对待干弟弟应有的目光。那好像是春天降临之际,猫看猫狗追狗的目光。
柳卫红接着说道:“晚上睡觉冷不冷?我那有个毛毯,你回头去拿来用。”
“不用不用,我不冷,一点都不冷。”萧诗剑连连摇头。
柳卫红说:“去拿过来吧,我用不着。有事就去找我,闲了就去我那玩。别人问起,就说我是你表姐,知道了吗?”
“知道。”萧诗剑点头。
“知道为啥来了不去找我?还敢偷看黄色书刊,想当小流氓啊?知道不知道,什么都能沾,就不能沾流氓二字。右派还有平反的时侯,流氓可没人为你摘帽。以后要多增强学习,多看有意义的革命书籍,不许再看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柳卫红笑着训过话,两人便有一搭无一搭闲聊起来。
正聊的欢,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是挖排碱沟的“主力部队”收工。
柳卫红立马变的严肃起来。那情景,同在家的时侯一样,只要听见有人回来,柳卫红便立时恢复一脸的冰霜,快速地帮助萧诗剑整理头发和衣服,嘴巴里嘟囔着革命口号。这次,她少了整理头发和衣服的忙乱,从容不迫地说:“不要有思想包袱,要相信群众,相信组织,相信党,相信人民。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出身不能选择,但道路可以选择。要好好劳动,好好学习”
萧诗剑早已习惯柳卫红这一套,虽然久未演练,但依然配合默契。他垂手肃立,鸡吃米一样地点着头。令推门而入的大骡子大为不忍,立马为他抱打不平:“柳大书记来了?找小嘎豆子谈话有什么劲。来,咱们谈谈,我特想向组织靠拢。”
大骡子放下铁锹,摘下棉军帽,摇晃着他那一米八七的身体,嘴里嚷嚷着,英武的大眼睛乜斜着柳卫红,充满调戏的韵味。
柳卫红没理会英俊潇洒的大骡子,修女般庄重圣洁地走了。
“呸!这个臭破鞋,装的他妈的人五人六的,孩子都不知道打掉几个”
大骡子冲着柳卫红的背影唾骂一阵,然后问萧诗剑:“剑子,她咋想起来跑咱们宿舍来欺负你来了?”
“她没欺负我。”胡杨林嗫嚅。
大骡子上前拍拍萧诗剑的肩膀,非常仗义地说:“别怕她!她要敢欺负你,就跟哥们说。看哥们怎么收拾她!人模狗样的,你怕她,我可不怕她!”
萧诗剑噗哧笑了,乐道:“我也不怕她!哥们,告诉你个秘密,她是我表姐,别跟别人说。”
“我操!早咋不说呢?害的我当你面骂她。不对呀,表姐有这样对表弟说话的吗?”大骡子狐疑地问道。
萧诗剑笑道:“当官当惯了,对谁都一个腔调,在家就这样。共产党的官,除去训人还会干啥?”
大骡子点击:“说的也是。他们这些当官的,除去谝逼遛嘴,还他妈的能干啥?一张逼嘴,横竖都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