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厚下看不见吴花的脸，他望的只是一面空镜子，好久，说，其实这是给我老婆买的，昨天我回来时，看到她正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吴花说，你别疑神疑鬼的，那样自己也不开心。李厚下站起来，算我没说，但脸色却很不好。吴花在镜子里看着闪闪发光的项链，心想看在这么贵重的礼物面上，心里也有所不忍，说，你怎么就不懂，我不是为她说话，是怕你难受。

李厚下头也不回地说，我说的在一起是在床上。我太想孩子了，更应该先打个电话,我对别人都是这样做的。

她颓然地坐在那里，幸好自己没有嫁人。吴花想。

吴花当时是有男朋友的，校友，但比她小两届，学校离这个城市很近，这也是吴花当初到这个城市来的主要原因，其实有好多同学现在都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大都市发展，她也动过心，但觉得在这里等着男友，又能先积累一点工作经验，两全其美。

当时在单位里，但凡是上省城能够带上吴花的，大家都带着她，会会男友，送点钱物什么的，单位里人浮于事，走了也没关系。后来临毕业的一年里，吴花再送钱物男友就不要了，吴花认为他这样的自尊并没有必要，不久，男友告诉他在学校又谈了一个，因为吴花和他离得太远了，等等。吴花难受了好久。单位里当时流行几个男士一起出去喝酒，每个人轮流做东，后来李厚下就顺便叫上吴花，吴花心里很感激，李厚下给她讲了很多，大概的意思就是生活不仅仅只有爱情。能和一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固然很好，不能也就不要勉强了，还有很多比感情更重要的事等着呢。现在自己远在异乡，还要照顾父母什么的。

其实吴花也知道，爱情和相对稳定的高收入来比较，实在是微不足道，虽然这样讲是对爱情的大不敬。想念只是对过去的一种祭奠，或者，自己做不来别的，只能靠想想以前打发未来的时光。

昨天，吴花偶尔得知李厚下前女友的丈夫遇到了车祸，李厚下请吴花帮他送去几千元钱，吴花说，你自己送，李厚下说，算了，免得我把持不住，我们处了8年呢，抗战都胜利了。吴花说，恐怕是问心有愧吧？李厚下急了，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不说实话就活不下去了？

吴花到乡下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那个女人家里养了一群鹅，此刻正伸着脖子要吃的，见到吴花，又一起奔过来，那个女人年纪和李厚下一样大，还不到30，但手上已露出了青筋，脸上像是浮了一层灰尘，眉目之间有一种忧愁。回来后，吴花想着李厚下此时的心情很差，就没有把实况讲出来，只是说，人家过得很好，比你还好呢，你就别有负罪感了。她是不是和你一样红颜早已不在了？李厚下问。吴花说，呸！我又用不着你养老。

其实就是别人不说，一年一年，吴花也知道自己老了，但人总得在时光里挣扎，几番考虑之后她找到一个简单易行的方法，就是不停地买碟片，听新的流行歌曲，在歌星年轻的身影里看到一丝叛逆和新鲜的生气。但现实呢，永远奔波在白天与黑夜之间，饭局与饭局之间，偶尔听到家乡的口音，也因为赶路当作了耳边风。

李厚下的心情仍是不好，吴花提议晚上给李厚下接风，大家说，人家刚回来，你这样不好吧？应该给他几天时间在家里。李厚下说，算了，吴花不容易出血的，赶紧抓住这次机会吧。几个人在酒吧里喝得天昏地暗，吴花拿着vip卡结账时，一个小男生彬彬有礼地说，本店正在全场打折，凭卡也不能享受额外的折扣，何况您的卡过期了，本店已经换了新卡，不过我们可以帮你升级。吴花这才知道从李厚下走后自己竟没进一次酒吧，也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人了，年纪大的女人也是如此啊，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