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酸痛的身体随着老妇人的一顿刺耳奸笑后,开始如撕裂般剧痛着。五脏六腑如同埋了千万个闷雷,在心底炸开花,血肉模糊。全身的血液有如逆流般冷痛交加,撕扯筋脉。痛苦万分,而眼睛却死都闭不上,越睁越大,几乎要鼓出眼眶了。点点滴滴的光芒从地板的阵中浮出,最后化作充斥了漫天的紫色星光。如果那是雪花,该多凄美,在冰天雪地,寂静地看雪花飘落,淹没自己残废的躯壳,呼吸在寒冷中停滞,疼痛在冰雪中冻结,一切就这样了解,该多圆满。漫天神游的思绪,却依旧无法减轻丝毫的苦楚。那漫天的紫色星光,突然停止了自由漂浮,开始朝我这个方向急速聚拢。光芒从全身的每个角落没入肌肤,随之而来的是无数异物在体内流动。如同千万的蚂蚁攀爬在体内各个角落,除了颤抖还是颤抖。异物的流动祛除了全身的痛楚,渐渐地,光芒在体内融化消散,最后只感觉到胸腔内一股股热流充斥,这是奢侈的温暖。
“嘿嘿嘿,感觉不错吧,痛苦瞬间消散的刹那是不是爽到想流泪?”
老妇人径自走到中央的血盆,把拐杖伸了进去。片刻后,拐杖卡着衣服,拎出了血淋淋的琅夜子,把他远远地甩出去,甩到我身边。
“嗯,感激我吧。不仅给它留了全尸……还特别批准你可以葬了它。”
我强忍着酸楚,熬红了眼,下意识地握了握右手――剑还在。
下一刻,我举剑奔向罪孽深重的妖妇,准备把她大卸八块。脚才迈出一步,就重重地摔在地上,下一秒老妇人闪身到了我手边,用拐杖挑起了黑暗之剑,拿左手接住,插在了腰间,又用拐杖在我身上点了几下,浑身的力量感觉被抽干了,顿时虚脱无力。
“你的情人我暂时没收了哟。你的魔力和蛮力,我也暂时没收了哟。”
魔力……难道我有魔力?
还没有细想多少,她又去拾起已经丢弃的高脚杯,从腰间掏出了玻璃球体――苜蓿寒珠,用单手把它揉碎成粉末,倒进杯子,又去血盆里舀了满杯的血。
“嘿嘿嘿,这金盆里,混杂了所有紫龙的血。要调和它们可真废了不少劲。再加点珍贵的粉末,味道一定很美吧……来,我的小孙子,来尝尝婆婆精心为你调制的极品。”
老妇人面不改色地在我身边蹲下,单手撑开了我的嘴,全部灌了下去后,紧紧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狠狠掐我的脖子,几乎被掐得要窒息昏厥了。满口腥咸味迅速地破开食道,侵蚀而下,在胃里引起一阵又一阵的恶心,反酸,结果嘴巴被按着,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半晌,她松手了。
我呆滞着一张木然的脸,拖着快垮掉的身躯,硬是爬了起来,横抱起小弟琅夜子,朝外走去。老妇人很满意我的“屈服”,迈着步子懒洋洋地跟在身后。
行走间,泪滴了下来。
思维穿梭回从前,最后停留在那寒宫的深夜,他独坐在窗台上寂寞的侧影。
耳畔回响的,是那首凄美的《思乡曲》。家是回来了,人却……
恍惚间,琅夜子的铜铃眼又在眼前晃,问着不着边际的话。
“那我呢?如果我死了,你会想我多久?”
“如果我死了,你会想我多久?”
“如果我死了……”
……死。
原来,你早就知道……早就知道自己会因我而死。
你却……却还希望夺走你生命的人记住你……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醒来告诉我答案。
不懂。真得不懂,为何要为了我这样无关紧要的烂人失去生命!
你不知道你那身高贵的法衣,那手华丽的魔法,那脸灿烂的笑容,那头紫色的乱发,是多么闪耀,多么让我羡慕吗?为何这样一个美丽绚烂的生命,要背负龙族诅咒的命运。
又是宿命吗?
呵,宿命,既滑稽又无聊。宿命不过是前人制造的一堆恶劣玩笑。一次又一次地把厄运降临人间,把幸福远远带走。
如今,我这个可怕的工具也快死了吧?东之神也束手无策了吧?老妇人口中的宿命戏的两个主角,差不多都要陨殁了。
呵,终究要死在自己最厌恶的宿命里了。
行走过大殿长廊,两侧横满了龙的尸首和满地、满墙血。
出了大殿,没有感受到一丝的活气。这里俨然变作了空城。所有的道路,都被龙的尸首阻塞。
举步维艰地行过寂静的空城,每一步仿佛都是利刀,刺痛心上。磕磕碰碰地闯入了绿林里。我在一颗还开着雪白花朵的树下停住,蹲下,用双手刨坑。老妇人虚情假意的话语飘过耳际,没有一句听得清。直到挖土的十根手指都磨得脏血淋淋,老妇人尖锐的笑声又响起。她拿拐杖碰了碰我的手,我不理不睬继续挖。
“难道你想挖到它发烂发臭再埋不成?”
一句话,瞬间瓦解了我的固执。我默默地站起身走开了。
她在我留下的浅浅坑洞插上拐杖,握拐杖头的手略一收紧,地下就传来爆裂的声音,紧接着拐杖周围的泥土都塌陷下去,形成了一个人形坑。
我拿自己的袖子,拼命地擦琅夜子的脸,直到血迹淡了,可以看清他依旧阳光的脸后,我才把他抱进了挖好的坑里。
“嘿嘿嘿,接下来,我们去和木乃伊谈谈,请它为你解印。”
她又开始怪异地笑了。我一刻也不想看见她虚伪的脸,索性把头偏向了一边。
――东之神,他怎么样了?
望着无边的远方,脑海中突然冒出了east。
伊斯特……好像在心底隐隐期待他能拯救自己。
又来了……这种懦弱的想法!每次遇到危险,就期待别人的拯救。为什么没有一次是我自己想拯救自己……
如果连自己都救不出来,还谈什么报仇,还有什么资格报仇!?
再次回过头,我双目凛凛地直逼老妇人的双眼,她看着我,全身显然微颤了一下:“好眼神!呵!可惜,太澄净了……还需要历练一下,彻底黑暗、嗜血、狂暴的眼神,才是最适合你的!嘿嘿嘿嘿……”
在她恶心虚伪的笑声中,她的身影又晃了一下看不清了。而我的身体,又开始冰冷、下沉,意识也混淆而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