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黄恒呆坐窗前,凝视着无尽的黑暗,任凭寂寞的潮水将他包围,连悲叹自己命运多舛的气力都没有。
当黄恒得知自己穿越到了宋代时,心头并没有太多对原先那个时代的留恋,他更多感觉到的是一种轻松,因为他以为自己可以从此抛下原先饰演的那些角色和伪装,重新来过。令他沮丧的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自己的性格还没是能跳出原来形成的窠臼。仿佛是同样一具木偶,只不过放在房间的不同角落而已。他似乎看到冥冥之中有双眼睛充满揶揄得望着他,仿佛在说:“蠢小子,别再挣扎了,你这辈子就这样了。你的命运是已经写好的剧本,你不过是个演员而已。就算让你重新开始,你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黄恒有时感觉自己体内似乎存在着两个独立的灵魂,一个是墨守成规的自己,另一个却是希望有所改变的自己。他们轮流主宰着黄恒的意识,这使得黄恒有时胆小懦弱、追名逐利,有时却慷慨激昂、豪气干云。这使得在外人看来,黄恒就是个优柔寡断,反复无常的人。
从汴梁南下建康的途中,当黄恒意识到自己可能身受剧毒,性命难保时,他期待已久的变化似乎开始真的发生了。只有当知道死神正站在门外,随时可能进来时,一个人才会真正开始去思索什么才是生命中最美好、最重要的东西,才会意识到自己希望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那时在黄恒脑中反复呈现的是快意江湖的浩然豪情和金戈铁马的慷慨激昂。黄恒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小时盼望着成为大英雄的梦想原来并没有消失,而是被一直好好保存在记忆的最深处。尤其是当他与赵青剑相识后,面对着赵青剑的豪爽和坦荡,黄恒心头所涌起的敬仰和亲近之情,让他深刻的体会到自己就是希望能够成为象赵青剑这样的少年英雄,能够得到天下人的景仰和尊敬。那时他心中的豪情壮志就好像火种遇到干柴一样燃烧起来,其势之汹涌,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但是现在当他如此直接的面对死亡的时候,他发觉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那么虚幻空洞,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才是真实的。他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死亡。
当一个人年龄尚幼时,他一般不会意识到死亡的可怕,甚至没有空去想象那种直面死亡的感觉,因为他觉得自己尚有大把的青春可供挥霍。只有当一个人年老后,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一生竟然就如此碌碌无为的过去,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让后人感到骄傲和自豪的事迹,但那时已经悔之晚矣。掐指数着所剩无几的岁月,听着死神的脚步越来越近,心中那种生命原来是如此珍贵的感觉就会更加强烈。黄恒现在就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充满了未完成梦想的遗憾。
除了希望成为英雄之外,黄恒心中还让他放不下的人。在他坐等死亡来临之时,父母的容颜却分明的呈现在他的眼前。自己是家中的长子,是父母最大的骄傲和希望,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去,已经年过半百的父母将会多么伤心啊!如果让这一生之中最关心最爱护自己的父母的晚年在悲伤和痛苦中度过,那自己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就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了!黄恒猛然惊醒:“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死!绝对不能!”他愤然起身,仰天长啸,以此宣泄心中的愤怒和不平。楼下纷纷传来被惊醒的旅客的怒骂抱怨之声,但包围在身边的寂寞和孤独却也象潮水般退去。
“到底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呢?”长啸之后已恢复冷静的黄恒开始苦苦思索自救之法。
不知不觉过去了几个时辰,远处隐约传来了数声鸡鸣,但黄恒还是没有想出解毒的方法。喉头的血腥之气尚未散去,他正要起身去倒茶,突然想起昨天当洪七公一掌拍来,自己运起全身功力去抵挡时,因为内力游走而吐出几口腥血。但令人奇怪的是,虽然吐了几口血,但精神却似乎比以往好了很多,直到现在还没有昏沉欲睡之兆。
“莫非先天功能够将体内的毒性逼出来?”黄恒喜出望外,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黄恒在床上盘腿而坐,尝试着让功力在全身经脉之内徐徐游走,那种如同刀刮的感觉又出现了。他忍住疼痛让功力更加快速游走,突然感觉胸口仿佛被大锤击中似的沉闷难受,喉头一甜,便吐出几口腥血。浑身酸痛的黄恒惊喜得发现:自己果然又恢复了几分精神,而能够凝聚起来的内力也比以往浑厚。
黄恒心中大喜:“终于被我找到解毒之法了!原来先天功是欧阳锋那老毒物的克星。难怪以欧阳锋如此高强的武功和如此歹毒的手段,却始终无法超越王重阳!”黄恒心中对素未谋面却久仰大名的“中神通”王重阳不禁又多出几分仰慕之情。
“如果哪天我能达到王重阳的那种武学境界该有多好!那时我就笑傲江湖,快意恩仇,过我‘贼子颈上头,英雄掌中刀’的生活,岂不比王重阳在深山老林中了却残生来的痛快多了?”绝处逢生的黄恒喜不自禁,开始胡思乱想。但他也意识到这一点,自嘲笑道:“现在这法子有效没效还不知道呢,我没事做什么白日梦?”
黄恒摒除杂念,再次凝集功力去冲击全身各大经脉。时光荏苒,黄恒不知不觉中已经吐出了一大滩血,而他此时也因为缺血而有点头昏目眩,气力不支了。
此时窗外的黑暗已被晨光稀释了几分,眼看天就要亮了。黄恒正欲作罢,突然想到:“索性现在就把毒性全部排出,然后精神爽利的去见赵大哥。赵大哥见我没事,一定很替我欢喜。”黄恒心意一定,又闭上双目,凝神运功。
正在黄恒运功疗伤之时,他的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推开,接着一颗头偷偷探进来四处张望。当他发现黄恒如老僧入定,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时,那人便蹑手蹑脚的溜了进来。只见那人盯着双目紧闭的黄恒,神情阴晴不定,几次举起手,又懊恼的放下。当他看到地上那滩黑血时,仿佛明白了什么,下定主意,眼露凶光,向犹自运功排毒的黄恒一掌拍下。掌风犀利,竟似欲取黄恒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