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雨水依然下个不停,已经是第三天了,天纵懊恼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东村阴沉的天,心情非常的低落,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却完全没有感受到连续几天大雨所将带来的危险,他只知道下雨天,清晨的床是最舒服的,也是最能让人忘记烦恼的。
前几天,主管找到天纵,“关怀”的让天纵提前把年假事假都休了,天纵清楚的知道主管的用意,公司每年都需要一小部分人在春节的时候值班,在那个万家团圆的春节,留下值班的一般都是那些新人或者主管讨厌的人,天纵之所以被主管排斥,是因为曾经有一次不合适宜的在主管调戏女下属的时候敲了主管办公室的门,自此,天纵列入了主管的黑名单,成为加班加点,不得迟到,不得早退,不得请假,出事背黑锅的一员。天纵知道主管不喜欢自己,又没有理由反驳主管强迫他休假,只好接受。
天纵休假的第一天就感觉到心烦意乱,于是决定去市郊的东村散散心,东村处于市郊比较偏远的角落,益天水库的附近,东村存在的历史已经有三百年了,可是人口也不见其增多,整个村庄只有十几户人家,都是姓曾,世世代代靠着种果树,饲养家禽为生,天纵以前曾跟车友骑自行车瞎闯,结果迷路闯到东村,停留了半个小时,即使只有半小时,天纵却已经感觉到那里人们友好纯朴的本质,村里的人都很善良热情,不仅热心的为他们指路,见到他们汗流浃背,还免费的送些水果给他们品尝,在这世态炎凉的社会,这已经很难得了,所以天纵一直想念着东村。
天纵推出自己蒙尘的自行车,背上满满食物的背包,装好一大壶水,出门的时候,天纵望了望天,万里无云,异常的清爽,于是凭着记忆,就向东村进发了,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两个小时之后,当天纵离东村还有几公里的时候,轮胎毫无征兆的爆胎了,天纵只好推着前行,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到达目的地东村,天就开始阴沉了,接着下雨了,天纵快要哭死,自己咋那么倒霉啊,被迫放假,出来散心,爆胎,又遇大雨,回都回不去了,天纵虽然无奈,但也只好找户人家落脚,所幸东村的人们都很好客,村里一个士多店的小老板把自家平时存放水果的屋子钥匙扔给天纵,告诉天纵,那个屋子在村尾果林东边,里面有简单的床铺和水源,天纵感激的拿过钥匙,准备给小老板费用的时候,小老板怎么都不肯收,说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与人方便,钱是万不可收的。
也许天纵真的是倒霉,本以为这雨很快就停了,但老天偏偏与他作对到底,绵绵不绝的把雨水下到了第三天,天纵白天跑到士多店老板那里下象棋,抽烟,看旧报纸,晚上的时候,回到果屋用手机上上网,看看新闻,然后睡觉,士多店俨然的成了整个村的人群,信息聚散处,村人很喜欢傍晚时分过来闲聊,下棋或者打牌,虽然东村人口不多,但士多店每个月还是多少能卖出一些生活日常用品,用士多店的老板话来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天纵坐在果屋的时候,能够清晰的看见不远处的半山腰有一座瓦屋,曾经问过老板那是什么地方,士多店的老板略一沉思,最终还是告诉天纵了,那是东村的义庄,三百多年了,以前在东村范围死的人,都要送到那里停放三天,让后人或者村人拜别,然后再运下来埋葬,在那里不知道送走了多少东村的老人和死在东村的外人,只是近几十年来,东村的人渐渐感觉到麻烦,尸体搬上搬下的,也是对死者不尊敬,于是再有东村的人死了,就直接停放在自己家中给人拜别,然后下葬,渐渐的,那个义庄就这样破败下去了,几乎没有人过去了,也没什么人去维修了,如果不是义庄房子质量过关,早就已经塌了。天纵听到老板讲义庄,脑中立刻浮现出僵尸,阴沉,月光,棺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这天早上八点多,天还在下雨,天纵还在睡觉,士多店的老板发疯似的跑过来,捶着天纵的门喊:“醒醒,醒醒。”天纵睡眼惺忪的起来,打开门,刚说:“叔,什么事情?”士多店的老板丢下几句话就跑了:“快逃啊,益天水库已经决堤坝了,下面的村子已经快被淹没,很快就冲到东村了。”
天纵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士多店的老板已经跑得不知道踪影了,外面的风吹在天纵的脸上,湿湿的,天纵立刻意识到严重性了,危险性,于是拿起背包,就准备夺路逃命,可是站在门口,他竟然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逃啊,都不知道水从哪个方向冲过来,天纵后悔没跟着士多店老板一起跑,至少也应该问下方向,不过士多店老板已经很够义气了,竟然还来通知他,换作其他人,早就一个人跑了,到那时候,天纵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天纵一抬头,见到山腰上大雨中的义庄,虽然对义庄有几分敬畏,但此刻面临危急之际,说不上片刻之间就被大水淹没在东村这片土地上,早死不如晚死,顶多在义庄多放几个面包孝敬孝敬,于是顾不得再想那么多了,那边的地势怎么也比这边高,逃一步算一步吧,于是天纵拉起自行车,在大雨和泥水中强骑了几百米,摔了几跤,来到山脚,把自行车一扔,撒腿就往义庄跑去,真的是九牛二虎之力,全身泥水才爬到义庄门口,天纵坐在义庄门口,回头一看,心里一惊,好险。
这个时候的东村正被大水冲没的七零八落了,没几分钟,房屋基本只见得到屋檐上部分了,下半部分都泡在昏黄的水中了,偶尔见到几只鸭子浮出水面,接着又一闪即没,天纵总算见识到了什么滔滔江水向东流的意境了,摸摸额头,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哪怕再迟几分钟,自己就水葬在果屋里面了,天纵在对士多店的老板感激之余,不由担心起士多店老板和善良的东村人们的生命,不知道他们是否安然无恙,只能祝愿他们好人平安了。
天纵看看水势,量量义庄的地势,暂时松了一口气,这大水除非再下个十几天的雨,才可能上涨到义庄门口,天纵打开防水背包,发现里面的衣服和食物,还有最重要的手机都没被雨水淋湿,更加是松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拨打110,却发现没信号,举着手机在头顶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反应,估计信号塔坏了,于是暂时放弃求救;一阵风吹来,天纵打了个冷颤,低头看着身上的这套“泥衣”,于是想进去义庄换套衣服,免得没被淹死,没被饿死,却被病死,那就不值得了。
天纵站起来,这是第一次见到义庄的门面,两扇漆黑的大门,漆黑的门环,还有大门上面漆黑的两个大字“义庄”,天纵望着那漆黑的“义庄”字体,竟然收回前去推门的手,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心神不宁,眼睛也在跳,天纵思索了一会,死就死吧,反正自己已经够黑了,被迫休假,爆胎,大雨,接着更是水库决堤坝,狼狈逃命,还逃到义庄,干脆黑到底吧,最好义庄有鬼从棺材跳出来,把自己掐死,这样就没什么痛苦了,再说了士多店的老板已经说过义庄破败几十年了,顶多灰尘一片。
“咔”的一声,大门轻易的被推开了,天纵踏进去一看,即使有心里准备,也差点被吓晕了,义庄的正中俨然放着一口漆黑的大棺材,油亮油亮的,任何正常人推门见到一口大棺材,估计都会被吓倒,天纵环看了几眼义庄,其实这就是一间普通的房屋,大概五十多平方米,房梁缠绕着蜘蛛丝,地上散落着几个蒙尘的酒杯,一张破旧的桌子,还有几张缺腿的长凳子,除了那油亮油亮的棺材,一切都足于说明,这里确实很破败了,房子的质量确实很好,这么久的房子,这么久这么大的雨,竟然没有漏水,足于让“楼脆脆”们汗颜。
“呼”,一个声音刺激到天纵紧张的神经,这是什么声音?天纵望望门口,又望望棺材,是风声?还是棺材里面传出来的?
“当,当。”门环被风吹的响了起来,天纵松了一口气,上前把门关好,回头望着架在三张长凳上的棺材,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害怕,看着这油亮油亮的棺材,天纵竟然上前去摸了一下,质感不错,估计是上等楠木做的,于是,天纵伸出手去,敲了敲棺材,“笃笃笃”,声音挺脆的,天纵满意的点点头,想打开棺材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真是好奇害死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