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瞻遗微微摇头，并不再语，离房而去。

夜色如墨。

文炳摸上甲板，黑暗中寻了半晌才找到跳板所在，无惊无险地走上岸去，回头看看灯火全寂、似全隐入夜幕的三船，心中不

知是什么滋味。

这船上本该是自己久别重逢的亲人。

他默立片刻，转身便走，刚一抬步，船上有人叫道：“什么人？！”

文炳差点以为被人发觉，正要拔腿狂奔，突被人在颈后轻点，接着离地而起，却是被挟了起来，百分不情愿地看着迅速离岸

，却是被带回船上。

火光亮起。

文观止轻喝声传至，接着人有“嘿”地一声，“扑通”一声掉下水去。

文炳云里雾里，却浑身动不得，连声儿也发不出。这时突被挟己者一扔，重重摔在地上，顿撞得疼痛难当。

原本挟着文炳那人刚落到船上，迎面柔风飘至，忙用空着的左手拍掌迎去。孰料却迎了个空，对方一掌破开自己防势当胸印

至，不得己只好扔掉文炳这累赘挥右掌迎前。“啵”地一声轻响，这人一如同伴，扑通落水。

文炳面俯向下，木偶般僵着身体，看不清战况，只从眼角余光觉到火光忽左忽右，动作迅快，绝非挟自己回船那人之辈可挡

，加上喝声，已知那人是文观止。

文观止上手连迫两人落水，脚步轻移，挥掌击向第三人。就在这刻，暴烈风响当头而落。他心中微懔，右手火把瞬交左手，

翻掌上拍。

“扑！”

尖细嗓音凌空扑下：“好掌力！”声犹未止，一缕刀光拦腰截近文观止腰侧。后者右掌犹未离开对手，骤遇偷袭，却不慌乱

左手火把下挥，恰点在袭来的刀尖上。同刻一声嗤响，文观止左足抓地，右脚弹踢而起，踢飞一只不知从何处射来的飞刀。接着

左足离地旋踢而出，将另一挺刀砍来的汉子踹下水去。

连串动作不过片刻间事，这几个动作既洒脱好看又非常有效，立引来喝彩：“好功夫！”

“噼啪”声中，火把碎为数十块散飞开，偷袭的那人钢刀翻飞，雪被散开的火星映得眩目之极。

破风声响起，第二柄飞刀不知从何处射至。

文观止双足连点，连带着半空中仍和他双掌交接的壮汉腾空而起，一举闪过两处袭击。

之前那喝彩者声起：“年少有为，当是瞻公虎子观止兄了！”

文瞻遗的清朗嗓声随之而起：“我道是谁，原来是小汨你来了。这等夜袭手法，怎用在老朋友身上？！”那喝彩者大笑道：

“正是江汨，十多年不见在风浪中闯荡，原来瞻公仍是这么康健，真是想不到啊！”旋大喝道：“全都给我住手！”

文炳趴在船板上，只觉这一声巨喝犹如暮鼓晨钟，震得耳都疼了。

文观止身在半空中缓缓飘落舱顶，却见余人果然再不攻来。与他对掌那人仍身在半空，虽想松手下来，却惊觉手掌如被粘住

般动不得，连挣不脱，被倒撑在半空。这时又有几只火把亮起，映得他颇为显眼，大是尴尬。

岸上数人从杨柳后现身，当头一人笑着向立在船头的文瞻遗抱拳道：“惊着瞻公了，恕罪恕罪。本意只是给瞻公一个惊喜，

不想却被当头一棒啊，呵……”之前还凶神恶煞般向文观止砍杀的诸人均收回自己的兵器，一一向文氏父子致歉，退回岸上，助

岸上余人帮着把落水者拖上岸来。

文瞻遗哼了声，道：“海南派果然日渐兴盛，派主大驾竟也欺负到官家身上了，哼！”

海南派派主江汨尴尬道：“瞻公还要怪罪小汨吗？小汨只是打个招呼，没想到会惹你这么大火气……”他无论身形还是音量

都远较文瞻遗魁梧，且两颊上黑髯成串，神情豪迈，极有一派之长的当家人风范，却透出对后者的尊重之意，顿让人感到其道歉

的诚意。

文瞻遗放软神情，叹道：“须知今时今日我已不在江湖，把过去的招呼放到今天，只会惊扰我家主人。他们并非我等粗人，

多受得你这么‘招呼’几次，难免有损。都做了派主这么多年，小汨你还连这点儿也想不到吗？”

江汨一怔道：“这是小汨疏忽了。不过官家既这么不自在，做什么都得收敛，瞻公何不离彼归此呢？咱们再如当年般携手抗

倭灭盗，何等痛快！”

文瞻遗走到仍趴在甲板上的文炳身旁，俯身拍开他穴道，淡淡道：“以后再说罢！今次来此，有什么事吗？”文炳爬起身来

，拍拍衣裳，摊手低声道：“瞻公莫怪，这可不是我不想走。”他从小到大的阅历丰富之极，是以虽遇此糗事，仍不放在心上，

一笑而过。只是不免又想到自己武艺道术尽失，心中微酸。

文观止从舱顶跃下，探问道：“公子没事罢？”文炳看着粘在他右掌之上的汉子，哑然一笑：“托着这么大一砣，不重么？

”文观止微微一笑，道：“这位掌力刚猛，让人佩服。”右掌轻送，那人不由自主地被掷往岸上，稳稳落地。

江汨当没看到般欣然道：“当然是专诚来看望瞻公。之前小女若非有瞻公相护，只怕早命丧于运河之上。”文瞻遗正想着在

众人之前势必不能让文炳离开，闻言道：“你连赶百里前来道谢，这份心我已经知道了。没其它事就回罢，夜已深了，莫影响了

主人家休息。”

江汨没想到他这么快赶人，忙叫道：“且慢。此外另有一事……”

文瞻遗向从各船舱内涌出的人众打个手势，看众人慢慢退回舱内时才道：“什么事？”

江汨肃容道：“西南镖局总镖头孟行远，听闻日前暂居贵处，请瞻公赐知其踪。”

文炳心中发愣。

难道自己心中敬爱的孟大哥除了广寒宫之外，连海南派也惹上了？

文瞻遗皱眉道：“为什么？”

“日前他冒犯了在本派作客的广寒宫仙子，是以……”江汨话犹未完，文瞻遗已然明白过来，点头道：“京师燕王府。”江

汨露出喜容，抱拳道：“如此不打扰了！走！”

文炳看着对方一行二十多人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下生出古怪的感觉。

孟大哥似故意惹这么多仇家般，究是何用意？

文瞻遗看他半晌，突道：“夜深了，小兄弟也该回房休息了。观止，你送他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