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幽，叶子约月儿来到一处台榭，这本是宴饮扬弓之地，却被他们用作谈情诉意。说上来也算不上是谈情，两人就这样肩并肩坐了半天，静静地看着那轮相思月。

月儿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对她来说，这样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知道吗，我小时候曾听山庄的人说过，在离这里很遥远的东边，有一个很大的海，有多大？我想像不到，他们说，一眼看不到尽头那么大，他们还说，海是湛蓝湛蓝的，湛蓝色是怎样？我问他们，他们又说，和天空一样的颜色。”月儿轻轻一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叹息：“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能看到这天空，那我便满足了，若是能见那湛蓝的大海一面，那便是死此生也没有遗憾了。”

月儿的手一片冰凉，叶子把自己另一只手放上去，盖住，一阵暖意透过她白皙娇嫩的肌肤，她下意识地握紧叶子的手。

“如今，再回想起来，却是觉得很可笑，比起你，比起爱着我的亲人，区区一个大海，又算的了什么呢？”月儿轻轻抬起头，说道：“人们都说，天上那轮明月，是如何如何的美丽，可在我心中，它却不及你的万一。”

叶子转头看着她那精致的脸，心里只有痛楚。

叶子扳过月儿的身，让她对着自己，一只手轻轻地再她脸上摩挲：“月儿，当我完成我的事后，只要你愿意，我就带你去那大海遨游。”

“若不够，我便把天下那月亮摘下来，让你玩个够。”

“若还不够呢？”

“若还不够，我便把我送给你。”叶子双手捧起月儿那张脸，轻轻地在她柔嫩的嘴唇上亲了一口，把她抱在怀中。月儿倾听着他的心跳，这一吻，或许能让她回忆一生。

良久没有说话，月亮又升高了几分，洒下几许幽暗的光泽，叶子低下头却看到她眼角里淡淡的泪水。摸了摸她的头，故意引开话题说道：“对了，明杰明威那两个小子呢？回来这么久不曾见到他们。”

月儿轻轻的就着他的衣衫，抹去那滴泪水，笑着说道：“爷爷罚他们去落崖峰面壁三个月了，也不知此刻他们是否有满山地乱跑。”

叶子也笑道：“落崖峰，好地方啊，我当初也曾给你爷爷罚了一个月，你还派小婷给我送了十来天的饭。”

“还事呀我倒是记得很清楚。”月儿轻笑道，“那时候我不过是听人说并蒂莲的优雅、圣洁，你却跑到雪山之上寻那并蒂莲中最美的雪山并蒂莲，这事后来给爷爷知道了，大发脾气，就罚你在那里面壁。”

“馆娃魂散碧云沉，化作双莲寄恨深。千载不偿连理愿，一枝空有合心欢。池光栏槛倚斜晖，把酒看花醉不归。但许鸳鸯相对浴，休惊翡翠一双飞。”想起这三年往事，叶子嘴角挂起一抹笑意：“传说很久以前，有个村子中有个年年长满荷花的荷花塘。村里有对青年男女，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山盟海誓，订立了白头偕老之约。怎奈家中极力阻挠，好事难成，这对青年男女就相约投水徇情。这对痴情的人儿被打捞上来后也是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怎么拉也分不开。一夜响雷闪电和着大雨至天明，只见荷花塘荷花盛开，满塘的青荷红裳，一水皆香，所开的荷花全是并蒂莲。人们认为这是青年情侣的精魂所化，从此并蒂莲就成为忠贞爱情的象征，为人们揄扬歌颂，世代流芳。这并蒂莲倒也算得上是贞烈花之一了。”

“叶子哥，你说，若我们是故事里的男女，你会不会和我一起去投入那开满荷花的轮回之塘？”

“不会。”叶子看着她怔怔的表情，接着说道：“我会让你有完美的结局，谁也分开不了我们。”

月儿轻轻地靠在他怀中，说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想起那一卷被她藏在衣橱底下的鸳鸯帕，月儿幽幽地说道：“或许你最爱的人不是我，最爱你的人也不是我。”

叶子放开她，站了起来，说道：“不过怎样，我都会陪你完成我的诺言。”

若几年之后，我还能站在你面前。叶子深深地看了月儿一眼，说道：“今晚过后，我便要走了，或许，这一走会是几年。”

月儿站起来，只是轻轻点头，她知道，叶子为她许下的承诺，都会完成，几年，或许也就如过眼烟云般，悄然逝去。

叶子来到慕容无双的厢房门前，里面的灯还亮着，想必她还没有睡着。叶子抬起手，犹豫了几下，手最终还是没有敲下去，放了下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蹲下来，把信从门缝中塞了进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恰好在转角出的颜盈盈见到这一幕，她来到门前，看到门缝中尚露出一角的那封书信，轻轻地拿出来，借着幽暗的灯光，只见信上署名‘琅琊’二字。

颜盈盈敲了敲慕容无双的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谁呀，她轻声答道：“是我，盈盈。”

慕容无双打开房门，看到颜盈盈只站在门外，没有进来的意思，便说道：“进来呀。”

颜盈盈轻轻点点了头，把信藏在身后跨入门内。慕容无双坐到椅子前，颜盈盈看到台上竟放着一许针线和绣花布，惊道：“无双你会这个？”

慕容无双急急地把台面上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旁边一个储物竹篮中，说道：“待着无聊玩玩而已，对了，这么晚了来有什么事吗？”

颜盈盈轻笑几声，随即说道：“我明天便要走了，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要走？这么快？”慕容无双惊讶地问道。

“嗯，明天我便要跟着叶子师父下江南了。”

“下江南，要去干什么？”

颜盈盈轻笑一声：“你这么在意，是关心我还是关心你那个小情人？”

“小情人？什么小情人，盈盈你可别乱说。等下给人听到了，怎么向月儿姐解释。”慕容无双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说道。

颜盈盈笑着挣扎开来，说道：“还狡辩呢，给你看证据。”她把身后的那封信拿出来，说道：“没有想到叶子师父原来也叫琅琊。”

“什么？”慕容无双听到她这么说一下子脸色煞白，怔了片刻，方才拉住颜盈盈说道：“你是怎样知道的？”

颜盈盈笑道：“就在方才，我见他鬼鬼祟祟地塞进这封信，我便知道了，原来他还叫琅琊。”

慕容无双捂住她的口，轻声说道：“这事你千万别说出去，会害了他的。”

“为什么？”颜盈盈颇觉得几分奇怪。慕容无双夺过她的信，藏在怀中，急急地推她出房门，神情严肃地说道：“记住了，千万别说出去，不是我吓唬你。”

吹灭灯火，待听到颜盈盈远去的脚步声，此刻已经流出眼泪的慕容无双又燃起那盏尚有温热的油灯，看着那封署名琅琊的信，有些颤抖地打开，里面没有多少字，但对她来说，却是够了。

“三年后，若叶子没有死，那么他会偿还琅琊欠你的一切，若他死了，那么琅琊欠你的，他生生世世都会偿还。看到这封信时，无双若是哭了，便是他不值得无双为他付出一生，你也好趁早忘掉吧，无双若是没有哭，便再等三年！”

慕容无双抹了抹眼角，强吞下泪水，喃喃道：“值得，值得的，无双没有哭，三年都等过了，再等三年，又何妨？便是三十年，一辈子，无双也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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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一卷结束。下卷：江南烟雨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