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渐渐升上，淡淡的光晕洒落，庐山云雾难消，在夜里变得更加浓重，在月光映照之下，泛起朦胧的柔光。

叶子躺在简易的木床上，不禁有些难眠，这个房里的布局摆设还是像以前那般，想来应该没人住过，由不沾尘灰的木桌可以看出，定然有人经常打扫。

叶子叹了口气，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借着月色，看清来人正是那个老头。叶子见他贼头贼脑地钻进来，便打趣道：“老头，这么晚了你来打家劫舍不成”

老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来到床边顺手把叶子拉起来，轻声道：“跟我来。”

叶子也由得他。两人走到很远处才停下，老头从身后掏出一壶酒扔给叶子，又掏出一壶拨开酒塞，这才坐在一块山石上喝了一口。

叶子背对着背坐到他后面，对着朦胧的月色灌了口酒，道：“你白日里装疯卖傻干什么？”

老头叹了口气，道：“还不是鸳鸯，我若不这样，她能安心留在这里照顾我？”

叶子又喝了口酒，低头凝视着手中泛黄的葫芦，挽嘴轻笑道：“好酒。”

“酒当然是好酒，我可是在屋后埋了好几年，今日才偷偷挖出来。”老头灌了一口，就着衣袖一抹，说道：“臭小子，你也别想扯开话题。”

叶子单手撑在膝盖上，叹道：“我问你，你会接受一个才认识半个多月的人么？”叶子侧过身，看着他又道：“你别跟我乱扯什么骗鬼的话。”

老头嘿嘿干笑两声，叹道：“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啊，还真难明了。”

叶子叹道：“鸳鸯她怎么了？”

老人没有答，轻声叹道：“说起来，你这命都是她捡回来的。你这臭小子倒真大胆，那点皮毛本事就想独闯冥宫。”他转过身来，用酒葫芦敲了敲叶子的头，“若非在瀑布下遇到鸳鸯，八个冥宫使者，你今日还有命？”

老人小喝了口酒，盯着叶子轻笑道：“我就不明白这丫头，为什么当时就不杀你呢？”

叶子借喝酒掩饰此刻的眼神里的些许失态，转过头避开老头的目光，叹了口气，有九个人见过她沐浴在瀑布流下的身体，其中八个死了。

良久，叶子才道：“她不是说以后不回庐山，你是如何让她回来的？”

老人呵呵奸笑两声，有些得意地说道：“还不是我聪明，使点小技俩她就乖乖回来了。”叶子跟着笑道：“是么？那等下回去我便告诉她，让你日子也别想过得这样舒畅。”老人拉着他衣袖，道：“千万别去，若给她知道可不得了。”

“那你是否该给点什么趁手的东西我做个留念呢。”叶子看着他笑道：“给我那徒儿也行。”老人举起手，叶子识趣地举起手和他击掌盟誓。叶子叹了口气，突然有点怀念这三年没有过去的日子。

老人此时又恢复沉默，嘴角少了看似奸诈的笑容，这样看起来又多了几分高人的味道。他叹了口气，道：“你这次来，我都看不透你了，进境神速啊。”

叶子没有搭话，只是一个劲地喝酒。老人拦住他的手道：“别喝得这么急，等下还有正事做。”

“正事？”叶子疑惑道，“什么正事？”

老人没有接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问道：“你曾在这里住过一个月，可曾去过对面那座山的天溪寺？”见叶子摇头，老人接着道：“那好，我们今晚便去一趟。”

“去那里做什么？”叶子凝思问道。天溪寺在文殊峰顶上，和双剑峰仅是一瀑流水之隔。这等偏僻的清修之地，很少有信佛香客前来上香，而且寺内僧人也不多。

“等下再和你说。”老人看了看头上的月光，叹道：“跟我来吧。”

水流清冷，在月光下泛着淡白的光，瀑布上游的水流比起一般的江水急上许多，水花溅起在露角的礁石上，哗啦哗啦地响。两人踏水而过，鞋底皆没有沾到水。老人道：“轻功不错。”叶子扯起一个笑容当作回应。

天溪寺不大，和白马寺的宏伟相比，有着天壤之别，不过比起老头的木屋竹房，却是算得上华丽二字。

老人仿似看出他的心思，道：“这些老和尚一心向佛，但比起我这人老头子，却着相许多。"

“至少人家不贪酒。”叶子笑着一言道破这个所谓不着相的老头。老人干笑几声，只顾向前走，叶子跟在他身后。

天溪寺不大，而且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僧人，才行了不久，老头便在一处厢房门前停下。老头推开房门，青灯古佛，原来这是处殿堂。昏暗的油灯下，一个秃头和尚正在念经颂佛，他的身后有八盏油灯，分在不同的方向。尽管油灯有八盏，仍给人昏暗的感觉。

“你的酒喝光了没有？”老人问，见叶子摇头，便从他身后夺了过来，然后随意坐到房内一旁，翻起摆放在地上的竹简经书，道：“老和尚，人我给你带来，咱俩欠的清了。他是否答应就看你的本事了。"

叶子白了老头一眼，敢情自己给卖了。这时手持念珠打坐的那个和尚停了下来，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叶子，才缓缓道：“叶施主，贫僧有一事相求。”

这个老和尚看起来不甚显老，眉目间颇有几分生气。叶子看着他淡淡道：“哦？什么事？”

老和尚从身后取出一幅画卷，凝视着叶子道：“本寺一直镇守着这幅百鬼夜游图，但近日不知道因何缘故，图中百鬼皆走散，贫僧想请叶施主帮这个忙。”

“为什么找我？”从角落翻起一卷经文的叶子扯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你昨日一来，双剑峰上的灵气皆被逼散一边。叶施主身上煞气充盈，故而想请施主为贫僧引纳百鬼，再将其封印。”

叶子把手中的经书合山，淡淡道：“我凭什么帮你？”

老和尚站了起来，屈身向供奉台前的佛像行了一礼，这才回身道：“贫僧可以授你文殊八字咒。”

“没兴趣。”叶子继续又开始翻手中的经书，这是一卷《持世经》，这卷经书叶子以前也翻过，讲叙的是佛祖答示的五阴、十八性、十二入、十二因缘、四念处、五根、八圣道分、世间出世间、有为无为法，并说过去诸佛本事

墙角里边喝酒边乱翻经书的老人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老和尚来到他身边，说道：“这文殊八字咒的用法如今几乎绝传，但它比起六字大明咒却实用许多，你为何却没有兴趣？”叶子抬头朝他扬了扬手中的《持世经》道：“佛说戒贪嗔痴，如今我遵照佛旨，不念不贪着不缘不行罢了。”

老和尚叹了口气，思量一番后，才说道：“你知道这文殊八字咒的用途么？”见他摇头，老和尚接着说：“利益怜愍诸众生，断三恶道，断三界生死，消业除障。”

“断三恶道，断三界生死，消业除障？”叶子喃喃道，沉思片刻，他才说道：“帮你可以，再送我一串加持佛力的念珠。”

角落里的老人终于开口，道：“你不是说不信佛么？为何还要这个。”

叶子轻轻一笑，并不答话，消除业障的文殊八字咒也罢，持三密佛力的念珠也罢，这些他都不屑于去要。又暗叹了口气，他入魔无妨，但还有个佩戴着月牙玉的人注定不能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