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流着泪穿过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街道回家去。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提醒我,今天是年三十。
我的心冷若寒冬荒如沙漠,此情此景与我格格不入。
李弘从抢救室推出来被再次送进重症病房,所有人都围在外面,我们年少无知的轻狂再次把李家人送到了悬崖边上,再次重温刚刚过去的悲痛欲绝的丧子之痛。
看着这失控的场面,我的心弱弱地颤抖着,我是个罪人。
或许,爱情不重要。面对亲人焦急的面孔,平静的好好度过每一天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敢对视李弘父亲投射过来的疑惑眼神。他几次欲言又止。为了缓解不安的心情,他不停地在紧紧关闭的重症病房门口踱步。李弘的妈妈几次晕厥,也被送进了病房挂上了点滴。
我默默躲在角落里流泪,没人打扰我也没人问候我。
不知道幸还是不幸,我终于见到了这场车祸事件中的第三个人,刘华。她也成了受害者,而且伤势也并不轻。她的头和脸都缠着厚厚的绷带,左腿也打着石膏,架着拐杖从她的病房出来看李弘。显然,在我看见她的时候也看见了我。我走了过来,迎着她的目光。她的目光中再也不见了盛气凌人的傲慢,她平静地看着我一如我看她。
我想,如果她不是眼前的情景我会不会上去揍她一顿!我不知道。面对刘华我压抑着我真实的情感,我只想了解更多的当时车祸发生时的情况。我为了李弘。
你――
他――
我们俩个同时开口了。
互相看一眼,我们又都同时选择了沉默。这沉默的默契几乎让我发狂。――你凭什么忽然间温柔贤淑了!你怎么不拿出那傲慢的气势来了!你为什么不举起拐杖跟我决斗一番呢!难道你是为了他吗?你有什么资格为他做这些低三下四的事!那应该是属于我的权力!你这个狡猾的婊子。
为了压抑住我的怒火,我把脸转向了另一边,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刘华再次开口了。他没什么事吧?她低低说道。仿佛已经挨了我一拳,无限委屈似的。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我实在讨厌她眼前这副德行,仿佛她为了李弘可以忍受任何折磨似的。难道我折磨你了么!
你当时也在车上?我只好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尽量让语气平和些。我可不想先跟她打起来,让李家人看笑话。
是的。我跟车去沈阳接表姐,幸好表姐提前到家了,否则,她停顿了一下,用一个长长的叹息声来表示对这场意外的惋惜之情。
我打量着她缠着厚厚纱布的头。难道她的头被撞坏了!恰好有外星人赶到给接了个天才脑袋么?否则怎么变得这么有同情心来了!
你的伤势不重吧?我只好也表示一下同情心。
不重。就是经常头疼。这条腿小腿骨折。其实,我最担心我的脸!刘华说着禁不住用手摸摸自己的脸,落下了眼皮,继续道,我怕是落疤了。但医生说没事,我想他们都在合伙骗我。
我仿佛感觉她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我只好把头又扭到一边去,避免自己心一活,同情心又要占领高地。我拒绝同情她。
真怕嫁不出去!她忽然笑道。好象很幸福的样子。
我诧异地看着她。女人爱美之心谁都能理解,可这位都面临毁容的危险了,她笑什么!怎么笑得出来。真是另类!另类就是另类到什么时候都是另类份子!
真不知道李弘会不会嫌弃我?所以这几天我一直躲着不敢见他。我妈说让我快点好吧,好了,过了年就给我和李弘订婚。
难怪人家笑的出来!要是给她一对翅膀,恐怕现在她已经在天上翱翔了。奇怪,外星人既然给她换了脑袋为什么没给她一对翅膀?――让她飞出去就不要回来了!
我冷笑着。
我只能冷笑着。难道我要在她的面前放声大哭么!心里的滋味还是自己体味就够了,避免外露丢人现眼。
幸好她说去沈阳接她表姐,要说去沈阳买订婚戒指,那我可没脸在这待着了。李弘有了未婚妻我还在这做什么!李家人怎么看我呢?我又是什么身份呢?
真他妈的郁闷!我愤恨道。我真想把李弘拎起来问个明白!如果是这样,如果两家已经在商量订婚的事了,你应该告诉我呀!还在病房里拉着我的手干什么!可是,现在这两个人都这副德行了,一个躺进了重症监护室,一个头上缠着绷带腿上打着石膏。我能怎么样?我能把一个个拎起来问个清楚对个证么!我不能。我只能郁闷。
我只能郁闷地跑回家过年去。
他妈的,我真恨眼前这个年!
李弘的父亲打发人过来跟我说,现在李弘没事了,让我回家休息。等明天再来,别累坏了。我点点头。要是搁以往我会真心认为是一种关怀,可现在,眼下这情景让我觉得人家是认为我多余了。我含着泪抬起头,往李弘父亲方向望望,神情憔悴的他也正在看着我,对我点点头。我低下头转过身,缓慢地走下楼梯。
刘华也转身回病房去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陪我爸爸好好过年去。我抹着脸上的眼泪,恨恨地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