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都大笑起来。贯疏摇头笑道:“能说自己是伪君子的人便不再是伪君子了,而是真君子。”而后又正色道:“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地认识自我呢?多少人一生从未做过错事?重要的是如何去补救和避免。太尉说‘知少知多,存在的只是对后世责任上的区别’,人生百态又有哪样不是如此?”
由此可见,贯疏这个人的思想还算的上是积极进取的。
“君子小人,总在一念思量,我也不去计较什么了,只要凡事问心无愧,但求心安理得便已足矣。”项少龙道。贯疏敬然道:“认识太尉大人还未到一日,便已从您身上学到如此多的大道之理,子敬真是佩服之至。若太尉不弃,愿拜太尉为师。”
项少龙这才发现苦恼,起先赵霸拜师已经够头疼了,这贯疏比赵霸还要大几岁,而且还是齐国的丞相,到时候不知道还要引起多少事端。
项少龙作揖道:“能与相国相识,乃平生一大乐事。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乃本国臣民之典范。若你我此情能留于君子之交,相互借鉴,则为赵齐两国之幸也,亦能预示着赵齐两国邦交平等,相互敬爱。但若相国拜我这未经事故的毛头小子为师,不仅让晚辈无颜以对,更加会让齐国人自觉低赵人一等,到时岂非让赵齐两国的臣民都无法相互面对吗?”
贯疏闻言仿佛才知道自己是齐国丞相,顿知拜师一事已经不是自己一人之事,也便回礼道:“太尉所言甚是,老朽失态了。”
接着又相互交谈了一些家常琐事,不过多久贯妍便捧着一个小鼎上来,面带微笑道:“别说我没出力,其实我早就在炖着这锅肉汤了,项大将军……哎呀,都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好!”
项少龙笑道:“小姐大可直呼我的名字。”
贯妍两手裹着厚布,那小鼎里面的肉汤还发着冒泡的声音,可见温度颇高,干净利索地放在几上,跪在席上给项少龙乘了碗肉汤,悠然笑道:“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像你这样多头衔的,又是武安君,又是大将军,又是大行使,又是太尉,哎呀!这么多的大头衔,爹爹拜你为师其实也不为过呀!”
项少龙道了声谢,回答道:“再多的头衔,只要项少龙还是项少龙,又有何足道呢?”
贯妍又陆续给陶方等人乘汤,有条不紊,实在让人看得心动,“这句话说得也妙,许多人从一处登上另一处便不是原来的自己了,大将军身兼数要职也还是原来的自己,实在难能可贵,难怪纪才女都肯嫁入凡尘了。”
提起纪嫣然,项少龙自然是有阵得意,微笑道:“大概还是因为我是伪君子的关系吧!把嫣然骗到家里做了夫人。”
贯妍嫣然一笑,道:“只怕被纪才女听见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项少龙笑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嫣然突然知道了,追究起来就必定是小姐出卖我了。”贯妍俏脸淡红,笑问道:“为何非是我呢?爹爹不成吗?陶大人呢?还有纪三小姐?”
陶方赶忙道:“人老了,什么都听不到。”乌果也马上装腔作势道:“我一吃好东西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乌卓淡笑道:“没听到。”
贯妍嗔声似的看着乌卓道:“陶大人和这位大爷还像话,可这位大爷也太不会说谎了吧!竟然连借口也不找便公然维护着大将军。”
乌卓脸红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像他这样的男人面对再凶狠的敌人也能从容不迫,但是遇到女人却等于一个草包,半点办法都没有。
项少龙笑道:“大概都是迫于我的淫威吧!小姐就别怪罪乌大哥了。”
贯妍得意一笑,又道:“大将军身边人才济济,那怪齐国人一提到你就怕。”
项少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笑问道:“怕我做什么?”贯妍直言不讳道:“怎能不怕?你把横行无阻的嚣魏牟杀了不说,你还把田单自以为精锐的田家军打得几乎全军覆没,哪天你要是挥兵东进,那齐国不是岌岌可危?百姓怎能不怕呢?”
贯疏开口制止她的话,微怒道:“妍儿口舌无忌,没有礼数!”贯妍据理力争道:“我说的是事实嘛!再说我又没说我赞成百姓们的这些看法,只是想让大将军自己思量一下罢了!”
父女俩你来我往实在无法分清谁对谁错。
项少龙笑道:“看来贵国国民对我们赵国的诚意还是有所怀疑啊!”贯妍抢先道:“大将军现在才发现吗?一个刚刚被你们赵国打得丧夫失子的国家的人民们会有那么容易相信你们赵国吗?那大将军可就太天真了吧?”
项少龙吸了口冷气,暗想这美人句句现实,并没有半点虚情假意和夸张,若才学也不错的话必定不会是一个普通人物,真想不到齐国是强弩之末,男人没有多大本事女人反而大有才干,可悲可叹的同时又觉得一阵惭愧。
说自己伪君子是有根据的,因为与齐国联盟从根本上来说还只是一个战略罢了,等赵国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始终是要将齐国踏平。这么久来项少龙都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是为了百姓考虑,而百姓只要能过得好,也不会在乎政权在谁手上,自然也不会在乎两国之间的战争。原来荆秋那些话真的一点都不假,不是自己觉得自己为别人考虑别人就会领情的,如果用铁骑踏破齐国的城墙,将他们的国君赶下台,形成新的政权结构,或许对千秋万代来说的确是功德无量,但是那段过程却是用铁骑践踏着齐国人的军人的鲜血,这些军人都是自己想要为之奉献的人。试问有几个人能理解自己?
贯疏还在责怪贯妍的口无遮拦。项少龙却已经深深叹息着,起身走到窗边,幽然道:“从走上这条路开始,就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但这不是最终的结局,不是吗?”
众人没有立刻领会,贯妍倒是听得十分起劲,马上跪坐好,洗耳恭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