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美人如玉剑如虹
分不清是山石峰峦还是云雾霞彩,辨不出是虬枝藤蔓还是溪流曲径,一片黛瓦涵盖了全部。色彩与色彩交叠,线条与线条参差,墨晕深来淡去,色点或明或暗,擦皴或平或皱,这就是江南,独一无二的江南。
小桥流水人家。
江灵渊初踏上这初唐的江南,比在那秦末乱流之中多了一些柔婉的感受。
自从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唐朝,孤身降临在这杭州城外,除了办理自己在唐朝的一切,成为地地道道的杭州人外,就是大江南北的寻找爱人,可是找到的结果还不如继续思念,的确是悲哀。
他还没有细细欣赏这江南的景色,如今欣赏起来,却有些流连忘返了。此番回到江南却是为了在这里参加明年的乡试,尝尝成为乡贡的感觉。
为了紫筠,他还真是无所不敢,豪气丛生啊。
漫步西湖边,踏着整齐而又狭窄的石板街面,江灵渊惬意地走着,心情陷入无比的平静与安详。似乎每一步,都跨越了一个世纪,跨越了无数空间。他沉醉其中,抑郁的心情也变得明快了许多。
“站住,你给我站住!不要跑!”这时,桥对面的石板路上,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江灵渊从自己的思路中醒来,抬头扫了一眼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一个高起低落的紫衣女子正在追逐一个头戴儒冠的白衣公子。
那公子手执一把青锋宝剑,但并不返身攻击,反而从路上跳起,蹬踏西湖边上的栏杆,凌波飞过,显出一手绝妙的轻功。
江灵渊淡淡一笑,身子一闪而过,瞬间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不过他并没有走远,而是跳上了一艘画舫,静静看着那一男一女在这西湖上一追一逃。既然不能继续感悟,那必有原因,说不定是时机未到,不能强求,到了时候,自然一切水到渠成。
那紫衣女子生的极为貌美,更是秀外慧中。淡眉雅唇,小巧的鼻子,明眸嵌在秀眉下面,更是勾魂摄魄。此时秀眉蹙起,生气也给人一种别样的韵味。江灵渊微笑的看着,猜想着结局会是如何。那公子朝后坏笑道:“姐姐,何必那么大脾气?我保证下回绝对不敢了,还不成?何必那副深仇大恨的模样?”
“臭老弟!你还敢说!吃我一剑!”那紫衣女子气愤不已,她空中一个急转,后又高高跃起,两腿微分右手举剑向那公子狠狠刺去。宝剑闪过一道红光,十分耀眼,此剑挥舞起来,如同一道火光在跳跃。
那公子看似武艺要略胜一筹,也不再逃跑,而是扭过身来,嘿嘿一笑,用自己的青锋宝剑在身前一挡,又挽出一朵漂亮的青色剑花,大喇喇的朝那紫衣女子火焰般的剑刺去,青光与红光交叠在一起,倒是美丽养眼,却没有任何技术可言,就如同是两个小孩在打闹。紫衣女子挥臂一挡,娇叱道:“卑鄙!看招!”说完,又要挥剑再上。
江灵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两人纯粹是在使气,基本上没有用过什么高超的剑招,让人看起来实在难以产生继续欣赏的乐趣。他食指中指拇指一捏,似乎是掐起了一丝空气,轻轻朝那打斗的方向一弹,轻轻击在那紫衣女子的手腕上。那女子手中的剑一滑,就要往水中掉去,不知何处来的无形的力量将那剑一推,竟好端端的漂浮在空中。
两人都是一惊,只闻耳边传来声音:“两位,和为贵,还请住手吧!如此大好风光,坐下来一叙,岂不更好?”
紫衣女子与那公子对视一眼,立即停止了较劲,那公子朗声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前辈?还请现身!”
“呵呵,在这里!”江灵渊存心要给自己找点事,要不然自己岂不是太闲了?听到那平和的声音又在自己耳边响起,紫衣女子先是狠狠剜了一眼旁边的那位白衣公子,随后才在水面上一点,朝江灵渊所乘的那条画舫飞去。白衣公子无奈的苦笑一下,紧随其后。
这紫衣女子轻巧的落在船上,这才可以看清她那一身紫色罗裙,裁剪合度,将她的玲珑身段衬托的极为雅致。风度也是端庄舒雅,一看可知是名门小姐,大家风范十足。
“你是?”那紫衣女子显然是不相信这么一位前辈高人是一个跟他们一样大小的年轻人,看似毫无武功,倒像是一介书生,不由疑惑丛生,奇怪的注视着江灵渊,那白衣公子随后到达画舫之上,倒是没有那女子一般吃惊,反而恭敬的拱手为礼:“晚辈庐州石,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江灵渊见那紫衣女子紧盯着她,似乎有所顾忌,心中自嘲的一笑,面无异色地道:“我可不是什么前辈,在下江灵渊。不知这位小姐是?”
紫衣女子很快缓过神来,笑着道:“小女子石凝,这是家弟。”说着,她指了指身边的石。江灵渊冲两人微微一笑,又疑惑的问道:“两位既是姐弟,又为何在这西湖上大打出手?”石凝脸上一下便布满了红晕,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石见到姐姐的局促样子,脸上也不禁有些发热。江灵渊见到两人不好说出口的神态,也大致明白了几分,随即解围道:“两位来杭州,可有要事?”
石凝见他不再追问,心下松了一口气,语气平淡的道:“我与家弟是随父兄来杭州一游的。”“是啊是啊,大哥要准备明年春闱大考,特来杭州拜谒杭州张子善学士的!”
“小弟!你又多嘴!”石凝不忿的瞪了自己弟弟一眼,同时小心翼翼的偷瞟瞟江灵渊,见他只是微笑,并不像有他意的样子,才放下心来,对江灵渊道:“江先生风度翩翩,悠然自得。这番来杭州,想必也有要事吧?那我们就不再打扰了!”
江灵渊见她急匆匆要走的样子,又听闻她那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话,心下暗自发笑,我悠然自得的样子,是像有要事吗?他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在下是本地人士,此番只不过是逛逛西湖而已,恰巧遇上了两位。刚刚闻令兄也要明年进京赶考,这更是巧了,在下也有此意,想要报效国家一番啊!”
“呃……这……”石凝有点不好启齿,本想借此机会早些告辞,好赶回家去,没想到人家就是本地人,倒让她有点不好意思,乍又闻他是准备赶考的学子,心下不由更是吃惊:那刚刚制止自己与弟弟玩闹的前辈高人,看来并不是眼前此人了,那?
来不及多想,余光看见弟弟正在奇怪的看着自己,猛然醒悟的说道:“看来,看来江先生会和我大哥是同年了啊!的确是巧啊!”
石也插口道:“江先生,你知道,杭州有什么好玩的吗?我们初来贵宝地,还没……啊,姐姐,你掐我做什么?”说到半截,石就被姐姐狠狠一掐,不由停住口,愠怒的看着石凝。石凝苦笑的摇摇头,自己的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不识时务,总是犯小错误。她狠狠瞪了一眼自己弟弟。
然后不好意思的对江灵渊说:“抱歉,江先生,我弟弟他不通世事,言语中多有冒犯,还请包涵!”江灵渊见着一对姐弟颇有意思,姐姐心思缜密,弟弟纯真淘气,性格迥然不像一家人,又见到石凝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好笑的道:“不必不必!既然我与令兄是同年了,石小姐称我一声大哥即可,不必如此客套!”
石凝迟疑的点了点头,恢复了自己的自信神态,拉起自己的弟弟道:“老弟,不要打扰江大哥了,咱们还是先走吧!”石恋恋不舍的对姐姐道:“姐,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不能去逛逛西湖啊?再说,江大哥是本地人……”石凝没好气的怒斥道:“好了!你忘了爹说过的话了!?还不快走?”
石遗憾的看了看碧波荡漾的西湖,又瞧了瞧那一座座小巧玲珑的石桥,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好老老实实跟在石凝身后,再也不敢造次。
江灵渊颇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一对姐弟,明白他们怕是有些苦衷,也笑了笑表示自己理解。石凝感激的冲他一笑,略带歉意的疾步而去。
两人转过身去,打算离开,根本没有看到江灵渊嘴角突然闪过的玩味的笑容。
西湖中锦鳞嬉戏,荷花初盛,石板桥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繁华和宁静。石家姐弟并肩而行,石贪恋的看着周围美好的景色,嘴里不住的不满嘟囔着:“姐,多玩一会儿又怎么了?你不说,我不说,爹怎么会知道?还有,那些人哪里会那么锲而不舍的追咱们?你们纯粹是在杞人忧天!”
“住嘴!老弟,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省省心啊?我问你,今日那个出手喝止咱俩的前辈,你看到了吗?他的武术之高,若是存心要害了咱们,你说咱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才没有啊!姐,就你疑神疑鬼,江大哥哪里会是那种人?你看人家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岂会……哎呦!姐,你干嘛又打我?”石捂着被石凝打痛的脑袋,痛呼道。
“笨老弟!只有你才会那么想!你以为这世上都是武林高手啊,那江大哥普普通通一个书生,文文静静,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你仔细想想,看他那样子,脚步虚浮,面无红光,可能是那位武林前辈吗?你可真是……虽说那声音有点像,但也保不准是那高人前辈不愿露面而改变声调,套用了江大哥的声音。”石凝恼怒又无奈的扔了一个白眼给石。
“啊?让我想想,倒也是。我就说嘛,江大哥跟我们年纪相仿,怎么会是武林前辈吗!糊涂糊涂……”石恍然大悟,狠狠打了自己脑袋两下。石凝见他自责,也不好再责怪,只是诚恳的道:“老弟,你要学着思考谨慎,走江湖的,哪个不需要独善其身啊?除了咱们大哥那个书呆子!真搞不懂,爹为什么要让大哥去当官?”
石也是皱着眉头,一副不解的样子。
两人顺着西湖边上的石板路,踏着脚下的青苔,向杭州城郊外走去。
“老大,点子来了!”郊外的小道上,一片草丛中躲着几个黑衣人,他们手持各种各样不同的武器,模样更是稀奇古怪,看那准备,倒似是一伙儿组织严密的土匪。
石凝戒备的走在郊外的路上,她爹曾告诉她,任何时候,不管是人多还是人少,都要谨防有人偷袭,而在这郊外小道上,地势正适宜打埋伏,更何况,此时她的女性的直觉告诉她,这周围不太对劲,她只觉危机感在身边潜伏,不禁抓紧了手中的宝剑。
石武艺略高一筹,明锐的感觉也察到了这里不寻常的气息,紧步随在姐姐后面,不敢说笑捣乱。
“纳命来!”周围突然窜起一群黑衣人,凶神恶煞般的朝他们攻击过来。
{下一节:相逢且要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