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肖为民的确捣蛋，常被老父亲大巴掌打得满眼冒金星，后来当肖为民老父亲面前提起往事时，老父亲开玩笑，说既然他从小有看星星的基础，当初就该攻星象学，读中文系委屈了。

肖为民：“教我小学语文的是个女老师，叫吴心禄，吴老师是个把学生关得严上天的老师，我当时最的就是怕她。吴老师常挂在嘴上的总是那句‘严是爱，松是害，不说不教要变坏’的口头禅。回想当时，吴老师那些听似平白的大实话，其实用心良苦，后来当我做了老师面对学生时，也操起了吴老师的话，我跟吴老师一直有很深的交往。”

罗娟碰了碰肖为民，“别老说过去了。我问你，刘主任的小说稿你看了没有，人家还等你提意见哩。”

“他跟我又不是不熟，完全可当面问嘛。”

“他怕你这张嘴。”

“我没看。我不相信一个把朦胧诗奉若神明的人能写小说，老刘平时连说话都叫人费解，就算成了也是朦胧小说，像他那样朦来胧去只能把人朦胧死。我没忘记早先他总用一付张扬的口气跟我说‘大爱’讲‘人性’，记得我们早就讨论过。”

以肖为民之见，“大爱”之人要有“以心之诚，尊天敬地宽人”的胸怀，但凡天地间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性”存在，一切以心、性、情、爱、恨题材演绎的故事都是人性大书。

肖为民喝了口酒，吃了口菜后继续道：“说‘爱’字一口一音，写‘人’字一撇一捺，但真要想它们丰满又具有内涵就不容易了，作者张扬不算本事，用作品张扬才叫真本事。”

罗娟：“就你懂。一加一等于三还叫‘脑筋急转弯’，你也不要太极端了嘛。”

肖为民认真道：“我承认老刘有些思想，但他无境界，根本不懂‘合众细微，乃成巨声’的道理，文学创作最讲求用心力说话，常言说得好‘先心上，后笔下’，再以扎实的过程作基础，心力到了笔力自然就到了。老刘的心力主要表现在挑剔上，他是个一碗地摊儿小面也要吃出五星级味道来的人，任你们说，可能吗？！”

罗娟笑了，“你太损他了嘛，我看又未必。”

“那不怎么的。”肖为民变换了下坐姿又道：“动不动就说别人遣词造句不地道，说话不通文理，跟他说话得把标点吐出来，否则就叫不会说话。据说他看别人的文章那才真是挑剔到了极点，常为一句话一个字，甚至一个标点，只要他认为有错，芝麻说成西瓜，西瓜说成地球，立马全盘否定。没见过的不接受，没听过的不理解，小说是靠作者的新理念创作，如果都一个模式岂不成写诗填词，成科考‘八股文’了。就算有错又怎样嘛，可以修改呀，为张败叶就砍树，没道理，活脱脱一个挑剔大王。”

“那我听说人家好像还得过啥第一征文奖的。”

在一旁听得不知所云的包大海，掏出烟来给肖为民递了过去。

肖为民点上烟后继续道：“所以老刘常常自端一付名人架子，啥叫‘名人’？我肖为民也是名人，天下有名的都是有名人，大吼起来谁都一鸣惊人。半年前我看过他一首名为‘大实话’的诗，那次他倒一点儿不朦胧，我只念其中一句，听好啦‘自己的子女管自己的爸爸妈妈叫爸爸妈妈’，这也叫诗？！到底是大实话还是大空话？”

罗娟：“我不认为有多大错，那你说哪样的话不叫大空话？”

肖为民一反刚才的激动，放下筷子，嘻笑着说：“照他的说法那我也学着说句更大的实话，中国人民住在自己祖国的四面八方。想来也是，十三亿中国人不住在自己祖国的四面八方，未必还敢住在别人祖国的四面八方？！真要这样就麻烦了，我们也成什么什么鬼子了。”

这次包大海听笑了，罗娟笑了笑没回答，起身去了厨房……

大约十分钟后，罗娟将一盘肉末炒茳豆放在餐桌上，边落座边对正给包大海到酒的肖为民道：“我还从没见你这样烦过人，烦得好像都带恨了。”

肖为民放下酒瓶，就着烟灰缸，习惯地磕了磕手中香烟的烟头灰，“不是烦，不是恨，只是批评而已，批评有时比表扬更能激励人。”

罗娟不同意道：“过激的批评等于双刃剑，既伤人也伤己，难怪你有些时候逗别人恨。”

“个性使然那我没法。说实话，老刘连‘当创作激情达到一定高潮时，作者便会产生性欲般冲动’这样的话都不理解，凡事只看表象缺乏想象还少悟性，连人学关都过不了，连自己的心路历程都弄不清楚，就这样一个人，他居然还敢说自己熟悉世相百态，写的是百科知识小说，荒唐！简直太荒唐了！”说到这里，肖为民停下话来平息了一下，吃了口菜后继续道：“不错，小说是表现世相百态的文学作品，但原生素材并不叫文学作品，别说百态，就是千态万态也不算，既然老刘说他熟悉世相百态，那就去写百态全、不，我建议他干脆直接编百科全书算了。”

“那是因为你总不接受造成的，也许他这次不同了。”

“就算他这次也许不同了，但也绝不是我喜欢那种个性鲜明的文学作品。老刘说我有时激动起来说话难听，大拍桌子还骂娘，没修养。什么叫修养？修养是指一个人在知识、品德方面所能达到的水平，我最多叫偶尔缺点儿涵养，跟修养无关。这些其实我曾经也跟他探讨过，只没想到他一直答得稀里糊涂，未了还说是他的特点，真是天大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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