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七，巢河5号星孟岐。

雕梁画栋的金刀门武馆门前，一名身着普通牛仔裤，普通白恤衫的中年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武馆门前那棵上了年纪的榕树。无论让谁分辨，都会说他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人而已，粗眉，眼睛不大不小，方方正正的面相和瘦削的脸颊，乃至薄薄的嘴唇都让人不由联想起规规矩矩的上班族，顶多也不过是一位慕名而来的参观者罢了。如果没有他身边的那柄剑的话，那他的确如此，甚至剑放在地面上脚跟前时，你仍觉得他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大半，他自己也承认他是一名普通人。能让他产生变化的，便只有自己眼前这柄长剑，这柄被完好的封在剑鞘里的剑长三尺六，微微向里弯曲的剑身带着些许异族色彩，它到底有多锋利，无人得知，甚至它的主人也不晓得自己的剑能去到什么地步。只因人能走多远，他的剑便能走多远。

“告诉你们的师傅，就说求败斋前来候教。”他向守候在门前的金刀门弟子微微一笑，和善得就像是前来拜访的友人。

巢河星系复古尚武的政策带动之下，政府与警察甚至默认了决斗的存在，任何公平情况下的决斗生死各安天命，任何人不得上诉法庭。孟岐金刀门门主，不老金刀王栋今年七十有一，若说巢河之上谁敢稳认第二，便非王栋莫属。慕容谦的地位的确不可动摇，但是面对王栋，他也会礼让三分。不为别的，只为王栋的义薄云天，只为王栋的敢于直言。

“你！”年轻的守门弟子从未想过，巢河之中居然还有除了慕容谦之外的人向他师傅挑战。

“什么人！”一声虎啸，大门内走出来的，正是不老金刀王栋。与他名头极为不相符的却是一脸文质彬彬，银白色长发长须飘逸的垂下，若不是身着劲装只怕会被人误认为研究华夏古文明的老学者。

“在下求败斋，今日特来候教。”目睹这位不老金刀的风采，自称为求败斋的男人眼里流露出一丝兴奋，似乎已经等不及要握起地下的长剑。

“好，好，好！”一连三声好，王栋哈哈大笑，虬髯跟着丝丝颤动。“好久，好久没有拼过一场像样的了！拿我刀来！”

只消片刻，三名金刀门弟子扛着一把闪着黄金光芒的厚背刀从门内走来。王栋接过刀，屹立门前，嘴里念念有词，似在抚慰自己这把好兄弟，老朋友。求败斋也从地上拾起长剑，握在手中，蓄势待发。

“我这把刀名为黄沙，”王栋猛然金刀出鞘，夕阳西下，映出一道绚丽的光芒。“黄沙净重100斤，由巢河的名产蚩尤合金锻造，单分子刀刃削铁如泥，你可要小心了！”

“刀剑比拼，非死即伤，岂有不见血光之理！唯独生死相拼，性命相搏，方显我辈武者本色！”求败斋面对如此一把利刃，毫无惧色，他剑仍未出鞘，身体微微前屈，“我剑名为天照，剑长三尺六，百炼钢打造！献丑了！”

百炼钢？金刀门的弟子几乎要笑出声来，这种过时的合金在号称无坚不摧的蚩尤合金面前不堪一击，更何况那轻盈的单分子刀刃，从不给人任何机会。而王栋赖以成名的三十六路大漠孤烟刀拟态风沙，稳准狠疾，出道至今足有六十年，能从他刀锋下走过十招的人屈指可数，而这其中还包含慕容谦这般傲视群雄的高手。

“好小子！有意思！有意思！”王栋金刀在手，霎时间斩出三道刀光，求败斋身形灵动，剑仍在鞘，躲过这三道划破空气的刀光。

“龙王门前三叠浪，大水滔滔气盖天。刀之沉重，在于砍破空气，划出真空，刀之轻灵在于粗中有细，刺穴截脉。好刀！好刀法！”求败斋喝彩不断，躲避中身形继续前屈，剑，已不可不发，不能不发。

“你是来跟我吟诗作对的，还是来比武的！还不出剑！”王栋一声暴喝，又是三刀，一刀比一刀狠，一刀比一刀快！

“是时候了！”但见求败斋手中长剑宛如灵蛇，划出一条诡异的弧线绕过重重刀影，直奔王栋眉心而去。

一丝血光，一声叹息。求败斋剑已回鞘，一切仿似从未发生。

“这，这剑，是，是，瀛剑。”王栋原本笔挺的身形开始微微颤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支撑自己的力量在丝丝减弱。

“对，我本瀛族人。”

“你是他什么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出这句话的不老金刀，终于老了，老的如风中残烛，老的如冬之腐叶。

“留得全尸在，黄泉路上好交差。”求败斋并没有回答王栋的最后一个问题，他抬头望天，流露出寂寞，流露出无奈。

“谢谢……，”话仍未完，王栋的眉心便裂出一道两寸的刀痕，大小正如那柄瀛剑的宽度。血呢？老英雄的血没有徒劳的飞洒在地面上，仍然流淌着，仍然沸腾着。

求败斋向王栋的尸身拜过三拜，留下仍然惊讶悲愤中的金刀门弟子，转身离去。

瑟瑟的晚风吹过老榕树，吹过门前的石狮子，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正在蔓延，远方的高楼大厦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黑夜，却没照亮人的心。一场冬雨在即，席卷一切的寒冷却早已遍布，它就像人与人之间的隔阂，背对背，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