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憋不住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二叔也发出和我一样的声音,这让我更难过。
这时我觉得我对这个养育了我二十年的男人太残忍了,不但挥霍了他的青春和意气风发,还把他的心砸成了一堆玻璃渣子。
回想做过的事情,没有一件不叫我后悔。
我泣不成声的说:“二叔!我以后再也不鬼混了!”
二叔暴雷似的吼了一声:“你们他妈的还拔得出脚来吗?”
我咬咬牙:“操他妈的祖宗!老子死也要把屁眼这杂种弄回来。”站起来就往外走。
我感到屁股上挨了一脚,飞身撞在门上。
“你算老几?”二叔冷冷地在我背后说。
我爬起来,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坐在地上问:“那你说怎么办?”
二叔不说话,他小心翼翼地把爷爷奶奶的照片放到一边,掀起绸布,打开下面的旧黄木箱子。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两套黄军装,一本红皮的毛主席语录,一枚拳头大的毛主席像章,正中间放着一个长条形的黑布包,二叔抓起黑布包一层层剥开。
黑布里露出一把三尺长的藏刀,通体金黄色,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花纹。
他唰地抽出刀,刀身晃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以前的东西就是好,放他妈的这么久也不会生锈。”
他把刀收回鞘里,装进裤兜,把黑布呼啦啦缠到手上。
“带家伙了吧?”
我点点头。
“走!”他挠挠乱七八糟的鬓角,大步往外走。
我伙同屁眼他们打架无数,没有一次不是在大脑充血到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只有这次我是在清醒的状态感到一种热血沸腾。
现在的黑社会比政府嚣张,政府总要选个清净之地搞栋宫殿一样的建筑小隐隐于林,方便无为。黑社会则颇有些大隐隐于市的味道,租几间写字楼,摆一尊关二爷,白天品茶讨论天下大事,晚上出巢,卖粉的卖粉,收钱的收钱,稍不如意就动刀子演温酒斩华雄。刘老五雄踞在桂林路中段黄金大厦,大张旗鼓地树个牌子“刘老五工作室”,整天研究如何处理黑白两道关系,还给骨干们搞了个围棋培训班。小弟们则整天看《古惑仔》系列,刀法没精进,倒弄出了一堆长毛和短白毛,刘老五看文化氛围不对,开始组织看黄飞鸿,结果又搞出一堆大辫子,还有几个转行做了“药哥”,立志要开宝芝林。
现在刘老五的对头王刚似乎有一统江湖的想法,常常有意无意地在边境线上搞小规模会战。刘老五猛然意识到自己这边有点眼高手低,于是急于找到能将自己的策略贯彻始终的大将,我们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正是他的不二选择。
这么一想我才醒过来,金鱼眼--熊猫--刘老五,这他妈的就是这件事的主线,我们照着刘老五的剧本卖力地演到现在。
黄小云呢?她在这个故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个问题想得我太阳穴一阵阵抽痛。
“喂!你们找谁?”
“刘老五呢?”二叔和颜悦色地问。
“你他妈的谁啊,刘老五是你叫的么?”一个长毛在后脑门扎成根马尾巴的小子嚷嚷起来。
“小烟枪,你在闹什么卵蛋!”里屋传来一声大吼。
马尾巴大声回答:“虎哥,来了两个青皮,开口就叫大哥‘刘老五’!”
二叔微笑不语。
我知道这小子叫的‘虎哥’就是刘老五手下第一猛将虎鞭。此人一身肥肉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特点是爱笑,随时一副弥勒佛的样子,把凶相藏得滴水不漏,稍不小心就会被他放倒,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谁啊?”虎鞭啃着西瓜大大咧咧地走出来。
“哟!二哥!正阳!”他惊讶地跑过来,两个眼睛眯成一条缝。“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二叔说:“老五呢?”
虎鞭指指里面:“在!在!在办公室里谈事,来,到里边吃点西瓜!”
顺手把西瓜砸在马尾巴脸上:“操你妈的!连二哥都不认识,老子看你才是块青皮!滚!”
马尾巴连连点头,唯唯诺诺的道:“是!是!”
虎鞭热情地挽起二叔的手往里拉:“来!二哥,正阳,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