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_颤抖的月亮 - 海棠小屋
首页

搜索 繁体

第五章(1 / 1)

正午叔和我家住在同一条胡同内,说来也不属于同族,反正和我同辈的孩子都要尊称一声叔。此人五十出头,年轻时因伤了人坐了几年的牢,坐牢前也娶了一个貌美的媳妇,可女人毕竟是女人,守不得活寡,正午叔刚犯了事,她就跟着一个牛贩子跑了,走的时候将家里洗劫一空。正午叔出来以后就没在婚娶,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日子。没事了就坐在自家门口一个立起来的碌碡磙上,也不说话,花白的脑袋俯到两条大腿中间,过往行人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会。我喜欢这个孤独的男人,我总觉得这个可怜到极致的男人,有着像村南边途经的黄河水一样深遽的思想。他的脑袋里总是藏着很多让人捉摸不透的奇怪念头。起初大家都觉得他仅仅是一个奇怪的老头,不过到了后来,人们才发现他的不寻常之处。记得有一年大旱,河道干瘦,庄稼枯萎,天上的太阳像发了疯一样没日没夜地烧烤着小小的土疙瘩村。有一天早起,正午叔早早就坐在了那个石碌碡上,一边织着鱼网,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天,嘴里还不停地唠叨着:“过了十二点,暴雨下三天,久旱得滋润,鱼虾满河滩。”刚开始人们都当正午叔说瞎话呢,可眼看着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突然地就起了一阵风,紧接着天上就飘来了大片大片的云,牛羊乱叫,鸡狗乱跳。到了十二点,斗大的雨点就开始落了下来。惊的村人目瞪口呆,直呼正午叔是孔明再世,伯温重生。等所有人都躲在自家屋里避雨的时候,正午叔却顶着一个尿素袋子,扛着刚织好的鱼网下了河滩。天快黑的时候,正午叔扛着整整一尿素口袋的鲤鱼回了家。这一下,整个村子里才炸了锅,半夜三更,河滩上被手电筒照的如白天一般亮堂。每家每户都是全员出动,一麻袋一麻袋的鱼被一趟趟运回村里。从那天之后的整整三个月,村子里总是飘着一股鱼腥味。等村里人吃完了所有的鱼,居然开始厌恶起平日那些清汤寡水的饭菜来了。于是,便有几个谗嘴的家伙跑到正午叔的家里,说上一次鱼网没有来得及织,少捞了好些鱼,这次鱼网织好了,问什么时候来鱼。正午叔乜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上天怜人,赐以鱼虾,人不怜物,河枯鱼竭。果然,从那以后,河道就越来越瘦,而且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条鱼虾。

村里流传的说法是正午叔有通天之术,所以都敬为仙人,可我不信,因为正午叔亲口对我说,他不是神不是先,只是有些事情本该就要发生,只是他看得透。我把要对王小保家狗下药的事告诉了正午叔,因为我比起张哈喇来,确实少了些做坏事的才识与胆略,我只所以告诉正午叔,是想让他能稍微阻拦我一下,我没有投毒的勇气,但我又不得不去做,我所缺少的就是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我不去做的道理和好处。可正午叔没有阻拦我,他仍旧语出深奥,说:“人畜本是轮回交替,六世为畜换作一世为人,故杀生实为积德,不杀生,畜生难以为人。生而杀,一世了结,再生而杀,又一世,六生六杀,轮回为人。”我听不懂这些饶口的话,但我知道正午叔是持赞同态度,不然太为何不阻拦我?正午叔给了我一个红的发亮的苹果,你可知道,在那个时候,一个苹果是何等稀罕。正午叔问我:“你为何要毒死村长家的狗?”我说:“村长王小保睡了我娘。”我说完这句话明显地看到正午叔脸上有一阵抽搐,接着干咳了两声说:“这种事情不要乱说。”我说:“我没有乱说,我的兄弟张哈喇亲眼看到的,村长还给了我娘一摞钱。”我比划了一下接着说,“有这么厚呢。”正午叔半晌不说话,坐在椅子上,颜色难看极了。待我临走的时候才发现,他手里一直纂着一撮蓝色的毛发。

我顺利地将那包毒药投放到村张王小保家的狗食盆里,我躲在村长门外不远的地方等待着好戏上演。这条狗和村长一样,喜欢满村子溜达,村长是背着手,到了天冷的时候,就将两手在背后一拢,塞进袖子里。他家的狗不如村长有气派,狗本是畜生,畜生并不可怕,怕的是得了势的畜生。我曾亲眼看见过村长家的狗学着人走路,它将前面的两条腿立起来,可是狗毕竟是狗,立的时间又不会太长,于是它有改作左右左右一顺溜的走,看起来就象一个人踢正步时摆错了胳膊一样。可我不得不承认,这是全村唯一一条有思想有人性的狗。

我等了大半天的时间也没看到狗的影子。正当我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回头一看,正是我那流着哈喇子的兄弟。他朝我招了招手喊道:“过来过来。别等了。”没等我爬过去,张哈喇就冲了过来,小声小气地对我讲到:“去柿子园,村长家的狗掉进了我挖的陷阱里了。我去家里拿点油盐酱醋,咱俩把那条狗烤了吃了。”我一听到要烤狗肉,肚子里忍不住有咕咕响了几声。虽然没有亲手毒死这条狗,但能混得一顿狗肉吃,也算不错的。

到了柿子园,张哈喇指着一个一米高的土坑对我说:“日他娘的,光这个坑就挖了好几天了。为了将这条死狗引到这里,我足足浪费了五个馒头。”我朝坑里望了一眼,那条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大黄狗已经被砸烂了脑袋,四脚朝天地躺在那里。张哈喇用绳子将狗拖出坑,从兜里掏出一把刀,这把刀我见过,是张哈喇他爹以前杀猪的时候用的。刀不是很大,半指宽,但锋利无比,刀柄上雕刻着“六畜兴旺”四个字。干屠夫这个行当的,自然都希望六畜兴旺,不然哪来的猪牛养供他们宰杀。张哈喇不亏是张屠夫的儿子,不一会的工夫,那条狗就象脱光了衣服般躺在地上。我突然想起了露着屁股的王小霞。张哈喇将手伸进狗的肚子里,连抓带刨地将那些花花绿绿的肠子掏了出来,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人杀狗,那些肠子应该和我肚子里的肠子一样的情形,有粗有细有长有短。张哈喇将掏出来的肠子扔进那个坑里,并嘱咐我刨些土进去将其掩埋住。等我埋好了肠子,那条脱光了毛发的狗已经被张哈喇串上了树枝架了起来。这片柿子林很大,平时很少有人来,只有到了秋天收柿子的时候,这里才挤满了人。火苗在狗的身体下面噼里啪啦作响,象过年放的鞭炮。烤肉的香味勾引的我口水四溢,张哈喇扯了半个狗腿子递给了我,我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痛快地吃过肉,整整一条狗,仅仅靠我两这么点肚子根本吃不完。

我问张哈喇:“这么大一条狗,吃不完怎么办?”张哈喇一边啃着狗肉一边说:“吃不了就扔了,越少人知道越好,本来就是偷鸡摸狗的事,要是让王小保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你我。”

我想想也是,于是就放开肚子,尽量多吃。我和张哈喇一直都没有注意到,那个露着屁股的王小霞就一直站在离我们不远的一棵树后面,直勾勾地看着我和张哈喇,还有那条被扯了腿的王小保家的狗。张哈喇第二看到王小霞,我第三个看到王小霞,从某种意义上说,第一个看到王小霞的是她自己,她在第一个发现自己的同时也发现了我和张哈喇,还有那条狗。这样的逻辑的确有些饶口,但有深刻的道理在里面。我们时常把王小霞当作是一个疯子,从来没人会注意到她,但村子里的人似乎忘了,她却时时刻刻在观察着我们。我和张哈喇都被这个第三者入场惊呆了,但疯子和正常人的心思往往还是有些雷同的地方,于是我扯了一条狗腿,朝王小霞招了招手。王小霞就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一把抢过我手上的狗腿,又跑着回到了那棵树后,埋头啃了起来。

张哈喇的嘴角泛着鲜亮的油花,我问他吃饱了没,张哈喇打了一个饱嗝说:“饱了,饱的我难受。我真不想让这一肚子肥肥的狗肉在明日变成一堆臭哄哄的屎,一想到这我就觉得可惜了。”张哈喇问我饱了没,我说饱了。于是,张哈喇就将架子上剩下的狗肉取下来扔进那个坑里,然后脱下裤子,朝坑里撒了一泡尿。我对张哈喇的反感到了极点,他扔了狗肉我可以理解,但如此的糟蹋我就忍受不了。我正想说他几句,他居然又掉转身子,将屁股朝着坑里里剩余的狗肉,稀里哗啦地拉了一泡稀屎。我第一次看到张哈喇如此厌恶的屁股,在那个令我厌恶的屁股上,还长着一撮蓝色的毛。张哈喇的这一举动,顿时让我感觉到我刚才美滋滋地吃进肚子里的不是狗肉,而是他的屎,我白了张哈喇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柿子林。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入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