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了春香楼大门,老鸨见了我笑逐颜开,说,李公子啊,好久没来了,也不照顾我们生意了。我说,这些日子忙,没时间过来,香草呢?老鸨立刻支吾着说,李公子啊,我们这新来了两位姑娘,都是一等一的货色,都是十六岁,不然我带过来给你看看?我说,香草是不是现在有客人啊?老鸨招呼旁边的兰花说,兰花,你过来招呼下李公子,我楼上客人有事情要说。兰花是香草的好姐妹,兰花过来我问香草是不是屋里有客人,兰花把我拉到她房里,说,兰花姐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听了五雷轰顶,脑袋一下子炸开了。忙问缘由。
原来这两个月里,以前一直垂涎香草的本地朗知县的二公子郎乔,非逼香草委身于他,香草不从,这郎乔给足了老板娘银子,强行把香草带出去侮辱了。这郎乔是有名的恶少,仗着家里有权有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香草回来后,高烧不退,几天不进水米,临死时候还念着我的名字,怪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他,说我为什么不早点赎她出去。听到这里我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兰花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一路上想起我和香草在一起时候的情景就感觉心在流血,香草的音容笑貌,在我眼前一遍遍浮现,我都不知道这辈子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都没有心思活下去了,想起她临死时候说的那些话,一句句直扎进我心里,我仿佛看到香草临死时候那哀怨的眼神,和盼着我回来的心情。我下决心一定要杀了郎乔为香草报仇。
回到家后我找来两位朋友,商量如何干这件事,这两个朋友都吃过郎乔的亏,所以早就恨之入骨,打算除之而后快了。但是郎乔出门总是前呼后拥的,身边都是家奴打手,郎家又有重兵把手,宅大院深,如何才好下手啊。孙平说,下个月是郎家二公子郎青娶二房的日子,郎知县早就下了请帖了,又可借记搜刮好多银子了,我们的父亲都被邀请到时候我们跟随父亲参加婚宴,晚上散了宴席的时候,我们在他家找个地方藏好,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再下手,那郎乔是好酒之徒到时候肯定会喝多,趁他喝多方便下手。我们一听主意不错,就这么定了。孙平的父亲是药材商,每年都要给这郎知县诈去很多的钱财,而且孙平前些天还被郎乔在天波楼羞辱了一番。路伟父亲是开绸缎庄的,经常被郎乔强行拿走上好绸缎去送给妓院里的相好,说是先赊账以后再给钱,实际上肯定是要不回来了,谁让人家有权呢,要是给他惹了,今后就别想在这城里立足了,所以他们两人对郎乔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商量好后我们三人分头去准备,只等下月动手。
送走了孙平和路伟,我去街上买了烧纸去香草坟上祭拜,傍晚的黄昏夕阳似血,此时已值春天来临,新坟头上竟长着许多青青的小草,风吹时,左右摇摆,像极了香草的一生飘摇,任人摆布,想到这里我趴在那方矮矮的分头上痛哭流涕,生前是那么鲜活的人,死后就是这么一个坟头,想起香草的温柔我是心如刀绞,真想扒开坟,跟香草躺在一起。我拿出纸钱烧了,又用带来的铲子在香草坟上培了些土,可还是感到无边的悲痛,趴在坟上又痛哭起来
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说话,这不是李公子么?我扭过头看去,却原来是郎知县的千金,郎乔的妹妹郎宁,记得好久以前在新年灯会上见过她,只记得那次她前呼后拥的,像位公主,人长的好看,打扮的也着实漂亮,听说她是知书达理的姑娘,心地善良,一点不像她的两位哥哥,但此时一想起他哥哥郎乔,我立刻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她一眼,收拾东西起身要走。郎宁看我这样开口说,都怪我那不成器的哥哥,害死了你的意中人,但是你也不能对我这么冷淡啊。
我听了冷冷说,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哪敢对郎知县的千金冷淡啊,不知道郎小姐天这么晚了来此地有何贵干啊?郎宁说,看今天天气不错,我和丫环来这里踏青的。我放眼望去,只见郎府的两个丫环远远站着,旁边停着马车。我说,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小姐没什么事情的话,容我告辞了。郎宁说,难道你就这么恨我么?那都是我哥哥的错啊。郎府家的小姐不会轻易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所以我和这郎宁平时根本没什么来往,她怎么平白无故跟我说这奇怪的话呢。我开口说,小姐这话从何说起,我跟你无冤无仇,何故恨你呢。
郎宁说,我知道你和春草姑娘情投意合,只怪我哥哥从中作梗,害死了香草姑娘,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李公子不再伤心呢?我抬头看着郎宁,她和上次见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上次时候还是娇滴滴的富家小姐,现在虽然更加漂亮,风姿更胜当初,但眉宇间却多了些许忧愁,尤其现在两眼之中一片朦胧,隐隐有泪光浮现,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我想起冤屈的香草心一冷说道,我的事情不劳小姐费心了,我还有事情要办,这就告辞了。说完扭头朝来路回去。边走边想,你现在不用安慰我,下月就让你哥哥给香草抵命。刚走了不远,后面有人喊,李公子。我回头看是郎家的丫环,丫环递给我一封信,说是她家小姐给我的,说完转身跑了回去,我心里纳罕,向那边望去,只见郎宁正向我这边望来,见我看她,转身拉开马车门进去了。我看着手里的信,不知道什么意思,严看着郎府马车渐渐跑远。
回到家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被父亲看见数落了一番。让我明天去店里照应,我满口答应,晚饭也没吃,回房间倒头合衣而睡,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小翠叫起来吃早饭。吃了饭去找孙平和路伟商量刺杀郎乔的具体方案,中午在天波酒楼借酒消愁,午后醉醺醺的回了家,如果不睡觉或者不喝醉,我满脑子都是香草,心一会空空的一会又开始绞痛,到家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一直到天亮,早上起来换长衫的时候,郎宁那封信才掉了出来,我拆开信看了之后大吃一惊,原来信中都是郎宁对我的爱慕之情,如何便从见我第一面就爱上我,如何每夜想象着我在做些什么才能入睡,如何盼着在街上能遇见我,又如何听说我喜欢上香草后痛不欲生。
合上信我只感觉如在梦里,郎宁的面容在我眼前浮现,难道今天他眉宇见的淡淡忧愁就是因为而起么。我呆了许久,想起郎宁那天的神情和比以前消瘦好多的面庞,难道这也都是因我而起么?心里不禁思绪起伏。
这些天我们一直商量着如何刺杀郎乔,如何计划的更周密,但是每当想起郎宁那天的神情和她竟然对我这么长时间的爱恋,不禁心烦意乱。她是郎府千金,我可从来没想过能得到她的青睐,但是无论朗宁对我有多痴情,那郎乔我们是非杀不可。陆伟有一次给郎府送绸缎料子,借故在宅院里遛了一圈,暗中观察了一下,发现他家后花园的假山可以藏人,是个藏身的好场所,而且那里看守比较松,我们可以躲在里面,等郎乔喝多了送回房间的空挡趁乱摸进他房间杀了他,即使被人发现藏匿在花园里,我们也可以谎称走错地方,然后全身而退,再图他法。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
时光飞逝,我对香草的思念之痛也慢慢化作强烈的复仇念头。偶尔想起郎宁心里不免另有一番滋味。想到她对自己的一往情深,我不免有些疼惜,如果真能报了仇,我能和郎宁走到一起么?转眼一个月时间过去了,这天到了郎家二公子郎青的大喜日子,郎府上下一片欢腾,我们三个随着自己的父亲进了郎府,酒宴上,郎乔还特意来我们这一桌敬酒,想是对香草的事情也觉得过意不去,和我喝了几杯酒,套了几句近乎。我在这城里很有些威信,诗词歌赋,能写善画,仗义慷慨,受到大家的推崇,结交我的不光有像我一样小生意人家的公子,也不乏大户人家公子们,所以这郎乔平时是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因为得罪我就是得罪了一大批人。
他见我态度冷淡,找了个借口悻悻走掉了。我心恨恨想,今晚就要你的狗命。郎乔不胜酒力,一会就被人灌多了,我们三人见他喝多了,起身假装告辞,偷偷跑到后花园的假山里面躲了起来,一会就看见郎乔被丫环搀扶着回了房间,过了一会我们看周围没人,偷偷摸到郎乔房间,先敲了敲门,见里面没反应,轻轻推门进去,房间很黑,弥漫着熏香的味道,我们顺着鼾声摸到床边,借着外面的灯光,看清床上躺的正是郎乔,摸出藏在腰间的匕首,刚要刺下去,忽然听得外面响起敲门声,我们大惊,屏住呼吸不敢做声,敲了几下门,门被推开,有人进来,端着灯火。
路伟和孙平早埋伏在门旁,迅速把来人拿住,捂住嘴巴。我上去接住灯火,噗的吹灭。孙平和路伟把来人扭到窗户跟前借着外面灯光一看却是郎宁。郎宁拼命挣扎,我小声对她说不要喊叫就放开她,她点头,我示意孙平和路伟放开她,郎宁被放开后急急的说,不要杀我的哥哥。我哼了一声说,你哥哥作恶多端,欺男霸女,不该杀么?郎宁说,我知道你恨他,可他毕竟是我哥哥啊。我一看没办法,如果现在杀郎乔,郎宁肯定会阻止,即使强行杀了他,也要把郎宁一起杀掉,否则我们三人也会没命的。可是杀郎宁并不在我们的计划中,我们也不会滥杀无辜的,一时不知如何办才好,过了今天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此地不能久留,我摆手示意孙平和路伟,让他们先撤,他们看看我,转身出门而去。我回头盯着朗宁,郎宁说,今天看你提前离席,我就在大门口的院子里等你,想跟你说句话,可是见你们三个并没有出来大门,我就猜想你们会有什么预谋,一定是对郎乔不利的,我就急忙赶来这里,果然你们要杀我哥哥。我说,郎乔该杀。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杀了他。
郎宁说,那你连我一起杀了吧,省得我天天想你而失眠,你心里只有香草,半点看不上我。说话间落下泪来,轻轻啜泣着。我听了心里一紧,有一股莫名的感伤,是为了朗宁的,我不知如何是好。心想看来今天是刺杀不成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在找机会吧,想到这里我对朗宁说,好,看在他是你哥哥的份上,今天就放他一次。说完,狠狠盯了一眼床上的郎乔,转身要走。(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