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淑子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幕场景——在血池地狱中手舞足蹈的黑色骷髅,可不就是羊山族族民的真实写照。那便是所谓的“死相”吗?
潮湿的暖风扑在脸上,她望向前方,依稀看到那么一条黑乎乎的人影,踩着毛竹在大江里载沉载浮。
张良走到魏淑子身边,轻拍她的肩膀,趴在栏杆上问:“想什么?一脸惆帐的。”
魏淑子问:“我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张良托起下巴,懒洋洋地开口:“讲。”
魏淑子说:“那天老船头打竹漂送咱俩进魔鬼眼的路上,我看到他变成了一具骷髅。”
张良问:“那又怎样?”
魏淑子摊手:“没怎样,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你呢?不回房照顾你好兄弟,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张良不说话,就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直起身猛拍了横栏一下,把手□裤兜里,嘟哝道:“是啊,我发什么神经要跑你这儿来?你自己呆着吧。”说着转身要走。
魏淑子拉住他:“别急,既然来了,不如跟我说说那个什么黄半仙,他不是你们老板吗?怎么又和鬼头教扯上关系的?还把自己老窝给捣了,我实在想不通。”
张良低头盯着拉住袖口的小手,忽然笑了,又趴回去,招招手,把魏淑子唤到身边一起趴着,搓乱她的头发,叹着气说:“是啊,除非他脑子生洞才会自守自盗,我现在倒是想通了,咱们在羊山村见到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黄半仙。”
、九菩头一
水潭边堆积着许多动物尸体,连绵起伏的暗影几乎铺满整片泥滩。月光照下来,在尸堆上蒙了一层死寂的白霜,几只老鸦怪叫着在上空盘旋。
尸堆上蹲着个臃肿的怪影,怪影中伸出一对毛茸茸的大手,那大手上抓着一只唧唧尖叫的小猴子,一根黑色吸管悬在猴脑上方,“噗”一下就戳了进去,锐利的尖端扎进头骨,插入深处,随后传来西里呼噜的吸食声。
“没想到你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阴冷的声音忽然在近处响起,幽幽的,带着空旷的回声。
怪影猛然一惊,慌忙扔下奄奄一息的猴子,转头瞪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就见不远处的泥塑像后站着一条人影。
怪影尖着嗓子问:“你是谁?”
那人的声音里带笑:“我是谁?你安逸太久,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吗?”
两条柱状物破土而出,直窜上半空,柱状物粗长柔软,直立起来超过三层楼高,约有碗口粗细,外皮黑亮油滑,表面晶晶点点,似有鳞片覆盖,有如两条巨大的章鱼触角,在月光下张扬舞动。
怪影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惊疑不定地怪叫:“是你?怎么会是你?”
那人没说话,转头眺望远方,视线延伸的方向有座城镇,横卧在低谷中,静悄悄的,像是一头沉眠的怪兽。滚滚黑云笼罩在城镇上方,云中隐有电光闪现,充满了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他拿出一张写满符字的人形纸片放在地上,对怪影说:
“窝在这种了无人烟的地方不觉得无趣吗?不如去热闹的集市转转,你大哥恐怕也在那儿,这时不过去找,不怕错失良机吗?”
!!!
回白伏镇的途中,顾易贞始终沉默不语,坐船盯着江望,坐车盯着窗望,整个死气沉沉,那也是,璺青山陷落,她妹妹的尸骨也随之沉入江底,没人知道被束缚在五脏尸柱上的灵魂到底会怎么样,结合古丝婆和胡立工所说的话,怕是得不到善终。
周坤想安慰顾易贞,但要怎么安慰呢?空洞的好听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只能默默陪她发呆。
顾易贞大概是感受到了周坤的关怀,倒反过头来安慰她:“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你知道吗,我昨晚作了个梦,梦见易菲来到床前对我告别,她全身发着白光,像天使一样,你知道吗?易菲笑得很开心,她朝我挥手,说了些话,虽然我听不见声音,但她真的很开心,我知道,易菲终于解脱了,她走得很安详,不是魂飞魄散,她的灵魂得救了。”
顾易贞冲着周坤微微一笑,阳光从背后照过来,朦胧的光晕使得她的身形变得很柔和,双眼在阴影的衬托下更显得格外明亮,虽然蓬头垢面,不比之前风光,但周坤觉得这时的她才是最美的。
见顾易贞笑,周坤也笑了笑,从口袋掏出一包烟,挤出一根来送到她嘴边,顾易贞咬下烟衔在嘴里,周坤自己也叼了一根,打火机点燃,再用燃烧的烟头帮顾易贞点烟。
顾易贞深深吸了一口,想来是从没抽过烟,吸得太猛了,被烟味呛得直咳嗽,连泪花也咳了出来。周坤吸进一口烟,缓缓吐出来,说道:“别急,慢慢吸,别含住,吸了就吐出来,等习惯烟味后再学着品烟。”
顾易贞被辣得咂舌头:“听说抽烟能忘记烦恼,是真的吗?”
周坤又吸了几口烟,看着喷出的烟雾说:“只要你觉得抽烟能忘记烦恼,慢慢的,也就真的奏效了,当抽烟时,你脑袋里总想着——这烟好抽,抽得真快活,瞧,不就把其他事全抛开了么?”
顾易贞擎着烟对向周坤:“精神胜利法万岁?”
周坤挑高眉头,盯着顾易贞凝望很久,夹下烟,把自己手里的烟头对上她的烟头,用干杯的动作轻轻碰了碰,问道:“你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牵挂的人?父亲,母亲,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