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太后苏醒,却不识任何人。
卢大人禀道,太后的腹部伤势已无大碍,后脑被重物锤击致使神智模糊,或者说,以往的记忆基本丧失。
刘云大惊失色:“可有医治的法子?”
宁歌面色一肃,冷言道:“卢大人医术高明,朝中无出其右者,定能治好母后!”
刘云一惊,恍然大悟此言的威慑之意。
卢大人的背心冷汗微渗,俯身叩首道:“臣……竭尽全力,不负公主厚望。”
倏然,宁歌眉心一蹙:“母后伤势,还有哪位太医晓得?”
卢大人拭去额上细汗:“禀公主,刘大人晓得。”
宁歌行至卢大人跟前,眸光熠熠晶亮:“如此,刘大人就交给你了。母后伤势,暂不能走漏任何风声,否则,唯你们是问!此后,母后的医治用药都由大人亲自经手,如果假手他人,有何后果,大人自负!”
柔音软软,语气铮铮,令人惊骇。
听此迥异于多年前那个清俏小女孩的严厉之语,刘云望着柔若无骨的大长公主,不禁心中一沉,冷汗直下。回宫后的几年里,他亦见过她数次,她一直是娇蛮任性放恣的,这般容颜冷肃、语音坚狠,不似以往的云淡风轻与神采翩然,倒是颇有华太后的狠辣风范――心狠,手段更狠。
卢大人连忙回道:“臣明白,臣遵命。”
话落,卢大人躬身退下,自去煎药,却见绫子匆忙地奔进大殿:“公主,香木堂宫人来报,燕国夫人去了,自缢身亡。”
宁歌呆住,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然而,当真正的结局来临的时候,她仍感到哀伤与悲怆。
“公主……公主……”
惊呼声里,宁歌软软地倒地。
醒来的时候,宁歌发现自己歇在凌霄殿的软榻上,只有洛姨在旁。华太后沉沉安睡,寝殿里寂然无声。
洛夫人说,数日来她夙夜忧虑、寝食不善,精力消耗过甚致使昏厥,该好好歇息,配以药膳调养,便能痊愈。洛夫人轻柔一笑:“公主吓死人了,这会儿好些了吗?”
宁歌颔首:“好多了。”她起身瞧了母后一眼,便道,“洛姨,母后劳你照应,我出去走走。”
洛夫人阻止道:“夜深了,回殿歇着吧。”
宁歌摇摇头,径自往外走去。
片瓦冷,霜华重,月华明。
宫树老,文渊殿花谢萧条,泪水潸然。
她知道,秦弦自缢,是为了报复她,让她一世良心不安――保不住二哥的孩子,对不起二哥,她便会愧疚一辈子。
二哥,日防夜防,我终究没能保下你的孩子,你不会责怪我,是不是?
二哥,母后抱恙在床,是你一直希望的吧。你的皇后已为你复仇,你也该瞑目了,是不是?
二哥,你已去了,我还有我的责任和担当,我必须联手杨策……我还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你不会怨我,是不是?
二哥,我不会忘记你,我会把你封存在内心的最深处,你是我一生的想念。
……
一片风流伤心地,魂销目断玉人。
大殿暗黑,唯有月华倾泻,帷幕阴影绰绰,似是故人来。
宁歌拭去泪水,转身离开,却有惊鸿般的银白光华从眉心闪过,一股阴风凛凛地袭来,她大惊,猛地拔足闪开。
如霜月色的映照下,蒙面刺客黑衣罩身,手握匕首,眼中杀意灼烈,瞧不出是男是女。
刺客高举匕首刺来,寒光闪过,力道凶狠,招式笨拙。
宁歌瞧出刺客并无武艺,只是仗着手中的匕首行凶,任凭她如何杀气凛冽,宁歌也能险险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