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腰带系起墨绿的法袍,我在额头挂上幽深如水的玛瑙,头发用丝线挽起,配着碧绿的猫眼的泪。苍翠的绿宝石点缀着颈部,淡金的流苏从肩膀和手腕处垂下。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是一种婉约的华丽。
沙纹倚在镜子边,朝我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斯卡,我代表全体女性,欢迎你的加入。”
“我想我们都知道,外表永远不是评价一个人的标准。”我微笑着回敬,“比如说,虽然你长得娇小可爱,但我相信没有一个接触过的男性,会把你误认为是女人。”
“这真是对我最高的赞美。”她笑地更深了,慢慢走向我。
然后,用高跟鞋,狠狠地,准确无误地,踹了我一脚。
看着她抬头挺胸离开的背影,我只能在房里孤独地表演单脚三级跳。
三分钟后,沙纹拽着仍然痛彻心肺的我,顺便叫上一众食客,坐上了前往魔族帝宫――曼苏司――的马车。
马车摇晃着,在宫殿外停了下来,我扶着沙纹下了车。
曼苏司很是恢弘,一律暗紫的调。与萝南相似的高耸的穹顶,刚硬到底的,没有丝毫柔美可言的线条,无不向我们表达着现任魔王的审美情趣。
不同于人类的纷繁,魔族的贵族艺术是相当连续且统一的,这大概跟他们王族超长的寿命有一定关系。而且一个人活得久了,品味就容易变得苛刻,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魔族的艺术品类从古至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大的转变。
沙纹挽着我的手,沿着编织有魔族章纹的紫色地毯,走进了大殿。
她带着水色的淡蓝手套,在手腕处点缀着几颗钻石。礼服手套一直延伸到她的小臂,然后是深蓝的天鹅绒晚礼服,美丽而典雅。
“米纳迪首席国家大法师,‘光之法师’斯卡;米纳迪国家大法师沙纹,到――”
嘹亮的声线,混合着大殿内无数陌生的敌视的好奇的鄙视的眼,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我困住,让我无处可逃。
人类总是害怕黑暗,但他们不知道,其实他们害怕的并不是黑暗本身,而是它身后的未知。
他们害怕的,只是自己的未来而已。
可即使再害怕,未来仍在继续,没有谁可以帮你。
带着淡淡的笑容,我缓缓地前行,走向那个人站立着的,大殿的深处。
“欢迎你们,从米纳迪远道而来的贵宾。”凯尔顿站在王座边,卷发落下,比他身上的紫衣更加妖艳。
在他身前站定,我温和地回答道:“王子准备了如此盛大的欢迎宴,实在让我们受宠若惊。”
凯尔顿的笑容,有些妖媚,有些迷离,他看着我,用一种不能说不美妙的声音,轻柔地说:“我很抱歉,父王因为一些原因不能赴会,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当然不会介意。”沙纹弯着眼睛,一脸真诚。
“那么,欢迎来到魔界,美丽的小姐。”他垂下长长的眼帘,然后嘴角勾起,手指却仍然缠绕着银色的高脚杯。
“听,音乐开始了。”凯尔顿抬起了有如眼,把手伸向沙纹,牵起她的左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然后声音略显低沉地说,“那么,今晚的第一支舞,您愿意与我分享吗?”
沙纹没有拒绝,我不知道是出于礼仪,还是她根本就不想拒绝。
华丽的宫廷乐在耳边不停地跳动着,我看着舞池中央的那一对人的身影,思绪有些恍惚。
我仿佛又看到了繁天神树下的千军万马;看到了番迩莫荒原上塞尔卡快要哭出来的脸;看见那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傍晚,鲁索倒在我身前,红色的血液交织着银白的战袍,它预示着生命的终结。
我想,这一次,我总能改变些什么的。
向侍者要了一杯传说只有魔族才酿得出的月光酒,我慢慢品尝。
酒的微醉和甜香在口中弥漫,化作我的一声轻叹。如此佳酿,人类确实无法模仿。
就像这里的有些人,他们似乎只能存在于这在人类眼中代表罪恶和暴力的魔界。是魔界成全了他们的特立独行和狂傲不羁,而魔界离开了他们,似乎也少了我现在所能见到的这份神韵。
沙纹此时的眼中充满了我不曾见过的柔情,凯尔顿轻托着她的腰,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蹁跹。
大概只要是女性,内心或多或少总会有些对爱情的幻想,即使坚强冷静如沙纹,也无法抵挡凯尔顿的魅力。
美丽而强势,优雅而高贵,还拥有无上权力,这样的男人,几个女人能够抵抗?
凯尔顿的眼光扫到了这边,我远远地举杯致意,他很开心地笑了,我也回了一个微笑,但内心却依然一片冰凉。
战争的目的,永远都不会是维护正义。人一旦尝到胜利的滋味后,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想要把天下掌握在手中,让全世界的人匍匐在自己脚下,鲁索就曾经这样。
所以,我相信,现在的凯尔顿,想要的,绝对不会是和平。
音乐继续,我似乎是有些醉了,为了这用“融洽”粉饰的盛宴,为了那双温柔的,邪媚的,无情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