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吟唱嘹亮,如同穿破夜空的月光。
黑色的雾气逐渐收拢,我听到里面传来凄寒的尖叫,和骨骼被一寸寸揉碎的轻响。
这种死法还真是难看,我心里默默评价。
“真是心狠手辣啊。”凯尔顿的声音飘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为了杀死敌人,不惜连同伴也送葬,这就是你们的规则吗?”
他停顿了一会儿,带着厌恶的声音开口。
“简直让人恶心。”
可是他依旧没有等到回答。
街道仍然宁静,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仿佛谁都没有看到过刚才的血腥。
“恩?”我盯着球面突然惊讶地问,“刚才还倒在地上的威斯特怎么不见了?”
“哎?”沙纹也很惊讶,“我没注意看,难道是清醒以后自己逃走了?”
摇摇头。
“这不可能。”我断然否决,“凯尔顿怎么可能会就这么放了他,刚才没接着收拾不过是觉得还有更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而已,他可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
“小斯卡。”沙纹楞了下,然后笑了,“你确定我们亲眼看到的,就是真实吗?”
就在这时,水晶球里,突然出现了漫天的玫瑰花,暗红的花瓣随风轻灵飞扬,带出一种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间的,虚幻的美丽。
然后,我看到凯尔顿依旧站在昏黄的灯光下,黑衣人跪在他脚边,恭敬地低垂着头颅。
凯尔顿摊开手掌,接住飘零四散的花瓣,微笑。
“虽然我还有些事情想问你们,但无疑留下你们会给我带来更大的麻烦。”凯尔顿撩了撩自己的长发,“毕竟,我还可以从你们的尸体里找到些信息。”
法师们突然发出绝望的嚎叫,凯尔顿只是笑着。
我看见漫天的花瓣像暴雨一样倾盆而下,带着要撕裂一切的力量。
我看见法师们的鲜血从皮肤里汹涌而出,艳丽的花瓣割裂了他们的所有。
原本用来遮挡形容的兜帽早已失去了他的作用。
露出了一张张熟悉的脸。
这些人,是曾经在曼苏司的盛宴上,带着或冰冷或鄙夷的神情轻声嘲笑着我们的魔界贵族。
这些人,是在奥斯忒的谈判桌上,带着挑衅的语气,向我们质疑领土和主权的魔界权贵。
这些人,是带领着军队,屠杀了米纳迪万千的无辜民众的魔界将领。
然后,我看到凯尔顿震惊的神情。
而现在我只想问,殿下,杀死自己部下的感觉,好吗?
被自己的心腹背叛的感觉,好吗?
嘶喊声弱了,而水晶球里的画面也逐渐模糊,直至完全消失,再度恢复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水雾。
尘归尘,土归土。
这是你们的罪,是你们即使用死亡也消除不了的罪。
所以,不要奢求原谅,因为没有人会原谅。
我冰冷地勾起嘴角,从床上下来。
沙纹伸手拉响了床头的金色铃铛。
稍微过了段时间,房门才传来几下的轻柔敲击。
“进来。”沙纹开口。
谬瑟恭敬地走了进来。
“做得不错,谬瑟。”沙纹笑着夸奖,“原来‘傀儡术’竟然还能够同时作用在几个人身上吗?”
“可以的,但是和作用于一个人相比,时间会适当缩短。”谬瑟回答。
“那么,是谁让你把他们都弄死的?”沙纹眯起眼睛。
谬瑟身体僵硬了一下,低下头轻声回答:“斯卡大人说,不能留下痕迹,我以为是这个意思……我很抱歉,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沙纹,你不要再吓他了。”我转身走向窗边,拉开淡蓝色的窗帘,“谬瑟,你做得非常好,他们的任务本来就是去送死,你不需要为此道歉。”
沙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么,凯尔顿是幻术师,对吗?”
“是的。”谬瑟沉声道,“因为除了幻术师,没有人能使用‘梦魇’。”
“‘梦魇’吗?”我拉开窗,向外远眺,“还真是一个好名字。”
我深吸一口气,又问:“威斯特就是被他用这个禁锢住了?”
“是的,主人。”谬瑟回答,“不过看来对方并不想杀他。”
我点点头,又转头看向窗外。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穿过海平面,洒向昏暗的大地。
而那个黑夜中,所有的生死存亡,所有的暗流汹涌,也都被阳光洗净,只留下些似有若无的片断,供我们回味。
我眺望着米纳迪的方向,笑了。
凯尔顿,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输给你。
终有一天,我会亲手剥开你骄傲的面具,撕下你自信的笑脸。
所以,请你等待。
等待着,那一天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