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府外(下)_宫梦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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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府外(下)(1 / 1)

左顾右盼中,我们很快就到了二层的房廊里。走廊布置得倒是别致,每隔几步两侧房板便有一凹陷处,放上花瓶瓷器,倒有那么点古典气息。小二领我们到了一间房前,停下脚步,我驻足略扫,便看见“琴瑟筑”三个字被朱笔轻盈的点在门上。月儿显然比我熟络,在示意小二离开后,便笑着来拉我。“公子,快进来看看里边。”

我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由自主的踏入这间并不大的房间。“琴瑟”,房中的布置正如其名。椅旁的清茶压着宣纸,早有淡墨勾勒好韵格;西面的墙斜挂着琵琶,东面地上则铺着绸子,古琴轻然摆在矮几上。我不仅哑然一笑,如此细腻的摆设,我真怀疑这是酒馆还是琴馆了。

月儿显然也有些惊喜,不由得半跪在柔软的绸子上,把玩起古琴来。我本以为她定是精通琴艺,毕竟是王府里的人,未想她却是一窍不通。我笑着把她从几前推开,自己跪坐了下来。也不知为何,已经几年未碰古琴的我,今日对它却有一种异样的情愫,像是我在对一个陌生世界里的朋友那般。

刹那间,流水般的琴音从我指尖滑出。我弹的不是从前在现代社会学习这个乐器的任何一首曲子,而是在哪一刻,从我内心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乐声,是我这几个月来从未向人表露的彷徨和恐惧。连我自己都不知为何能弹奏出来,只是忘记一切地弹着。直到琴弦承受不住剧烈的抖动,“啪”的一声,弦断曲终。

月儿望着我,眼中尽是迷离之色,我也好似没回过神一样,呆呆地望着断弦,想着仍然绕梁的余音。半晌,一人推门而入,击掌道:“好!”我一讶,这才想起自己女扮男装。我抬眸望去,淡淡笑了,起身举扇道:“随意奏曲耳,只当消遣,兄弟过奖了。”那人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什么。一旁的月儿终于反应了过来,眼神略略扫过我,俯身倒了杯茶,奉与方才那人。那人点头笑纳,道:“在下正于隔间的‘咏雨筑’休憩,不想偶闻兄弟的琴音,沉醉其中。此间打扰兄弟了,实在抱歉。”

我对他委婉的处事生出一丝好感,摇首笑道:“这位公子哪的话,萍水相逢皆是友,何来打扰一说!”他道:“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观兄弟言行衣着,应是颇为潇洒之人。为何琴音里却有如此多的矛盾与伤感呢?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大伤大悲之变?”

好一个大伤大悲之变!我敛神开始注意这个男子。他一身青衣,神宇轩昂,倒不像市井混混。加上腰间玉佩,发冠清秀,看起来二十数岁的他倒是颇有几分孤傲的感觉。能如此准确地听出音内含义,若非有深厚的音律底蕴绝不可知!此人非市井中人,不简单啊,我暗道。

不过转念一想,我对这个枫朝了解的实在是微乎其微,就算是个腰缠万贯的富家公子来这里也没什么希奇的。毕竟,地方是京都,酒楼全国首屈一指。

当即,我付之一笑,“人生本就离聚无常,伤悲也是万物之性,不提也罢。”当下岔开话题道:“在下清雨,不知兄弟贵姓?”我不愿意随意暴露我的真实姓名,因为在这个时代,我只能靠自己单薄的力量来保护自己。当下便灵机一动把“羽卿”二字颠倒而译。那人亦笑答道:“免贵,在下澈亦。”

澈亦?我暗自想着这澈姓的稀奇,一边道:“清雨今日偶识澈公子,荣幸之至。”澈亦摇扇笑道:“清公子倒不必如此客气,今日既然相识,定是有缘注定,天意使然。若清兄没有什么急事的话,不如我等便做次闲人,促膝而谈以解乏味,如何?”我欣然应允。

澈亦学识不薄,而我常常妙语连珠,片语之后,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无意间,他长吁道:“如今朝廷上七位郡王外和心不合,加上文武二位宰相分庭抗礼,朝政恐怕是暗流汹急啊。”“自古文武自是少相容。不知澈兄在朝为官吗?”我不动声色道。

我还是有一丝顾忌的,对于这个我回到枫朝后第一个侃侃而谈的人,这个我所不了解的人。澈亦坦然一笑,“宦海沉浮,我宁可隐于市。”我摇首失笑:“澈兄倒是隐者,只怕明堂上的天子应该感慨错失能人了。”澈亦拂袖大笑,他终究是豁达的。

我笑答:“澈兄,有一语,对于那些皇室王公,我若是说了,恐怕招惹杀身之祸。今日既然与你说了,也望你听我说完,只当山野之人妄评朝廷,一笑置之的好。”澈亦抿了口茶:“清兄但说无妨。”我起身道:“朝廷之上百官无论是明和还是暗斗,有一人永远是获利其中的。”

他轻轻一震,不过仍然面带微笑。

我续道:“此人便是皇上。澈兄可试想,皇上是喜欢亲王间互相牵制,百官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效忠皇上,还是结党营私,知面不知心呢?”澈亦叹道:“清兄见解非旁人可比,在下领教了。”我坐回席中,亦抿茶笑道:“澈公子缪赞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接近晌午。澈亦笑着起身,展开扇子,笑道:“承蒙兄弟今日照顾,澈某感激不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亦起身笑道:“澈兄言重了,你的博学豁然,才是在下心悦诚服之处呢。”他摇首失笑,自然地合起扇子道:“今日我有事先行一步了,三日之后的未时,不知清兄有空吗?若能来迎仙居,我定宴请兄弟。”

我狡狯一笑,“宴请便不必了,但如果澈兄不嫌在下粗陋,在下倒愿同君笑谈天下事!”澈亦洒然笑了,不再多说什么,袍袖轻晃,离开了房间。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想起方才近两个时辰的聊天,有些痴了。

“嘿,苏公子!想什么哪?”月儿收回看向走廊的目光,合上门笑问。“啊....”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我忙看看四周,顾左右而言他道:“嗯……那个,不早了,我们回府吧……”月儿笑盈盈着道:“小姐魂都没了,怎么回府啊?”

“你……”我白了她一眼,却说不出什么来。月儿话里有话地继续道:“澈亦,清雨。哈,挺配啊……”看我一脸不豫,补充道,“我是说名字,不是人,别误会。”没等她说完,我早就被气得跳起来呵她的痒,一时间房间里充满了银铃般的笑声。

晚上,我躺在玉湘斋的床上,想着这几日的事情,不禁露出了笑容。澈亦的声音有时会突地萦绕在耳际,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和七王有着相似的气质,但感觉又却完全不同。相比之下,王爷是严谨的,而他是潇洒的,王爷是冰冷的,而他却笑容满面。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两个截然相反的人会给我一丝相仿的感觉,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恍惚间,我又想到了现代的我。父亲中年重病辞世,只留几岁的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每日早出晚归的赚钱给我读书,身体每况愈下。我常常能梦到父亲站在一座桥上朝我们招手,母亲朝他走去,越来越近,只留我一个人泪如雨下地望着他们。

后来,我长大了,慢慢承担起家中的担子。我给别人当家教,拼命地学习,目标只不过是为了出人头地,为了活着。而在我还差一天就二十岁的时候,我却来到了这儿,这个古代的枫朝。

母亲还好吗?我不知道。我甚至只是把自己埋在这里,渐渐封沉过去的记忆。

至于将来,我是否回去?是否还能回去?我不知道……

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不能安然入睡,我暗叹口气,和衣起身,站在卧室的轩窗前。明月若辉,夜凉如水。此时六月正在春末夏初,显得天格外晴朗。望着满空星雨,我淡笑: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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