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洛郡的震灾粮饷顺利发放，上千灾民已住进简易木棚中。河郡今年科举可谓是一鸣惊人，光进士就有二十四个……”
他一条条说着，我却暗自惊异。
为什么？轩弈为什么没了往日的镇定？是什么让他慌到这样去掩饰情绪？
终于，兰儿打断了他。
“皇上。”
轩弈停了下来，落寞之色又弥漫面庞。他好不容易勾起笑容，问道：“怎么了？兰儿。”
兰儿盖上茶碗，凝眸道：“皇上，你在逃避。”
不知是我眼花，还是真的让我看到了，轩弈身子轻轻一震。
“兰儿……你在说什么，朕怎么会逃……”
没等他说完，兰儿便按住了他的手，制止他继续说着违心之言。
“皇上，你爱她吗？你爱羽妃娘娘吗？”
我听到兰儿的问句微微苦笑，何必这样问？他若是爱我，还会刻意伤我？
我手一抖，指间珠帘不小心泻下，互相碰撞着。
太后连忙扶住帘子，却仍免不了发出了声响。
我紧张地望向室内，还好，轩弈并未感觉到。
此刻的他，望着认真的兰儿，长叹一声，阖上了双眼。
“我爱她。”
我耳旁仿佛轰鸣着，为着这从未听他说出过口的三个字。我抬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我爱她。”他重复着，一口气说了下去。“爱她，所以不想让任何人拥有她。因为那样我会心疼，彻骨的疼。于是当初不顾一切误会了她。爱她，所以想让她选择，哪怕选择离开。只要她能开心，我宁可心疼。”
无意间，我已无声的泪流满面，不，不要这样。弈，为什么……
兰儿望着轩弈紧皱的眉头，也轻叹道：“我知道的。否则你就不会日日来我这儿，说着羽妃的一点一滴。”
她看不到我的吃惊，只顿了顿，便又续道：“可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你要说你对惠妃下不了手？你知不知道，这一句，会让羽妃受多大的伤害？”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缓缓睁开双眼。“我不知道当时羽儿在，我……”
“如果你知道我在，就会虚以委蛇，对吗？”心里一口气忍不住，我从屏帘后一步踏出。
“羽儿？”轩弈闻声不敢相信的起身，“羽儿？真的是你？”
我不觉身后太后无奈苦笑的神色，正欲出语讥讽，却被轩弈的惊讶和喜色震了震，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轩弈不由分说地拥住了我，喃喃自语道：“回来了……羽儿你回来了……”
饶是我不断提醒自己他的霸道和误会，他带给我的伤害，在他的拥抱下，心还是不禁起了涟漪。
多久了，多久没有在他的怀里了……
我微微依靠着他，贪恋着一时的温暖。
忽的，我恍然反应过来他对我一直以来从未变过的吸引力。
“皇上。”
我几乎用尽了浑身的自制力，将自己拉离轩弈的怀抱。
“羽儿，”他拉住我的手腕，眼里闪着坚定。“不许你离开，我再也不许你离开了。”
见我瞬间的愕然，他又将我拉入他的怀里，在我的发间呢喃着。
“羽儿，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来怎么过的吗？我在朝堂上大发脾气，在寝室里把所有宫女都赶了出去，整日把自己埋在书房和奏折里。羽儿”他激动地说着，猛地拉开我，双手紧紧握住我的肩，强迫我看着他。“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我心疼地望着他，无瑕顾及几月来的恩恩怨怨，下意识地为他抚平额前凝起的眉。
轩弈反手握住我的指尖，将它放在他的左胸上，真切地望着我。
“羽儿，你知道吗？这儿，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
我只觉心里的坚冰正脆弱地溶化掉。眼角涩涩的，我敛下了眼，轻声道：“那，为什么那天在鸾仪山庄要对襄妃那么好？为什么，不肯对惠妃下手？你知道我会伤心的不是吗？”
轩弈手一僵，笑容泛着苦意。“羽儿，如果你在意的是这些，我立刻可以让侍卫杀了她们。”
“不。”未等他说完，我便喊出了声。“我不在意，我什么都不在意。我只在意你在意他们。”
对一切看开的我，不知为何，对轩弈的感情却如此自私。
轩弈倏地抬眼，毫不掩饰闻言的讶异，而更多的，却是笑意。
“羽儿，你是说真的？”
我恨不得把舌头咽下去，只好转过了身，不去看他。
实在想不透为什么自己每次见到他，都会失控得如此厉害。
轩弈声音温柔得足以让任何人沉溺，“羽儿，你听我说。”他将我转过身来，让我看到他的认真。
“那日在山庄里，我看到你和七弟在一起，就被冲昏头了。哪顾得什么思考，一心只认为你心里是向着他的。”他摇了摇头，“天知道那时自己怎么会那么冲动，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闻言不由一笑，虽是浅浅的，但还是被轩弈看到了。
“我喜欢你笑。”他也笑着，望着我。
“相信我，我和襄妃没有任何关系。”他轻微耸肩，“当时只想着怎么气你，所以……”
我不由气结，心里却明朗了几分，当下挑眉道：“那，惠妃呢？”
“思儿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是罪该万死。”他平静地说着，“我所下不了手的，是她对我的情意。”
看着我的不解，他安慰地拂过我的鬓发，转身踱到窗前。
“思儿跟了我很多年，我知道，她是一个温柔娇婉的女孩，这不会错的。当初也是少年心性的我，二下南郡，只为将她带到我身边。”
他的眼神陡转深沉。“我忘不了当时弦灵临死前说的话。‘我下毒，罪该万死。原因只有一个，我爱皇上。’我不明白，一直不明白，直到我一直认为温柔单纯的惠妃，在临上刑场前，也说了这么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我下不了手，真的。”他又一次阖上了眼，“我让侍卫将惠妃重新带回天牢，却恍然明白过来，也许，错的是我。”
“皇上……”我明白自己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
这三个月来，他孤身一人，朝前朝后，承受了太多的东西。
他睁开眼，嘴角浮起笑意。“感情只有一份，后宫佳丽有多少，便会伤多少人的心。包括真爱的人。”他看向我，眼里有了份坚持。“于是，想放你走，让你去选择你所爱的人……”
我急急地扑上前，扑到他的怀里。眼里有隐隐泪光闪动。“弈，我爱你。”
轩弈怔怔地看着我，忽的，将我紧紧地搂住。“我的话还没说完，羽儿。”
熟悉的宠溺又一次漾起。“我改变主意了，现在你去哪儿，我便要去哪儿，再也不许你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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