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幼雷在自家那气派无比的大厅看到多年未有交集的小姨子,心里可谓百感交集。
而当他知道柳茗正是自己的大仇人杨启的后妻时,这种情绪已上升至极点。
张幼雷怒形于色:“你到底在搞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杨启一家子把你的姐姐跟小侄子害死了吗!”
柳茗听了这句话,却是出乎意料地冷淡,仿佛死掉的不过是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这个美貌在岁月的手茧的摩挲下愈发出众的女人,只是很漠然地望着自己的姐夫,然后轻声说道:“我现在正坐做的,便是你所盼望已久的。”
“你开什么玩笑!”张幼雷沉着脸,“居然嫁到仇人的家里?”
“我不像你那么能忍,可以沉住气十年不动。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来复仇。”
柳茗贝齿轻启,然而那貌似平静的话语中终究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恨意。
张幼雷默然了。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使出强势的手段攻击杨启,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是因为他不想与杨启拼得鱼死网破——他想要一个完胜,他想要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杨启的败北。
但正如柳茗所说,小女人有小女人的报复方式,最极端的方式。
柳茗赌自己的一生去复仇。
谁能想到这个时而修茶道、时而攻插花的雅致端庄的女人无时不刻都在阴暗处出卖着自己的枕边人?
杨成想不到,杨启也想不到,甚至麦绍也似乎没想到。
若不是柳茗从中作梗,想来杨启堂堂一个董事长也不会落魄到要打黑拳的地步。
最毒妇人心,当中美妇更甚。
虽然以前也没什么密切的来往,但张幼雷也清楚自己这个小姨子在温柔淑静的外表下藏着石头一般的执拗。况且他非常乐意看到这个世界上多一个与杨启为敌的人,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小姨子、杨启的枕边人。
张幼雷不打算对柳茗的行为指手画脚,但他也不可能因为柳茗而停止自己的计划。
于是他切入今天的主题:“那个杨成去哪里了?”
“你想干什么?”柳茗微微皱眉,有些戒备地望着肥胖如水桶的姐夫,“我警告你,不准对杨启意外的人出手!”
“警告我?”
张幼雷冷笑:“要知道,那个叫杨成的小子正是直接杀死你的小侄子的凶手!!”
“他当时不过是个小孩子,怎么可以把责任放到他的身上!”
“那么按你的意思是连死了儿子的我也要受到惩罚吗?”
两人渐渐吵了起来,双方争执不下,可最后还是心急如燎的张幼雷让步,在发誓不会置杨成于死地之后,柳茗才道出了杨成的下落。
不过张幼雷只得到了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答案。
“杨成去朋友家玩了,估计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杨成确实去了朋友家。他去了大小姐百里筠的家,青园。
老实说,当杨成站到青园所在地的山麓下时,脑海里只有两个字——荒芜。
在杨成眼中,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山头,普通得只有些山林山草,普通得甚至连高度也丝毫不出众。或许天之骄子林剑衣能从这些杂草乱树中看出些道道来,但杨成这种修行半文盲却没有任何感悟。
所以他没多想,直接对前方领路的百里筠发出带有同情性质的感叹:“看来你们青园挺穷的。”
结果便是换来了青园大小姐一个大大的白眼以及“白痴”的称号。
而杨成也很快便清楚自己刚才那句半开玩笑的话是多么的愚蠢无知了。
当一座座式样不一的依山而立的木屋出现在视线内时,杨成总算明白了别具匠心的青园人的想法了。
若将这些房子分成单一的个体,无论换是谁都很难从中了解到些什么。但如果从布局整体去看的话,即便是杨成这样的粗人,也很容易发现当中的不凡之处。
其实,若真要杨成说清个中奥妙也不容易。杨成只是觉得,青园的建筑若浑然天成,好似大自然专门为青园创造出了这么一块处所。错落有致的房屋院子像铺在山腰上的一条绣布,接连之间隐隐透着一种莫名的气场,加之山间沁馨自然的气息,让人不知不觉融神其中,忘乎所以。
杨成正寻思着是不是应该道歉,却听百里筠娇声喊了起来:“白痴,快过来!”
杨成颇为无奈地抬头,刚想开口对这个称呼提出抗议,却见百里筠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树梢上,扶树挺立。女孩轻轻一甩头,一抹秀丽的青丝便在空中舞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嫣然一笑,英姿飒飒。
那身后的阳光从发丝与树叶的细缝中穿透下来,竟刺得杨成睁不开眼。
刺眼其实不是阳光,而是那粲然美丽的笑容。
杨成那条从未对梁若珺以外的女孩有过异动的心弦忽然颤了一下,仿佛发出了一下无声的脆鸣。
“我记得你好像对我挥过拳头吧?”
百里筠突兀的一句话,让杨成愣了一下。而就在这个分神的空当,杨成身边的树木突然诡异地摆动了一下,紧接着数不清的树枝遽然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如无数毒蛇般向杨成扑咬过去。
根本没有一丝戒备心理的杨成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那些三根手指粗细的树枝缠住了。他微微挣扎了几下,发现这些树枝不仅很有力还很有延展性,便索性也放弃了烧掉它们的念头。反正就他对百里筠这些日子来的理解,应该不会受到什么非常严重的攻击,顶多就是被她恶作剧一番而已。
虽然这些恶作剧也足够让很多普通人死上好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