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冬天很快就过去了。

其实在冰封山地，春天与冬天的距离并不远，唯一的区别就是风小了，还有就是登上冰丘的时候能看见远处，去年被野火烧得漆黑的草原已经长出嫩草来，浅绿的一片延绵开去。

费安妮麻利地将一只雪蛤的内脏细心的除去，用只小铁钩勾住雪蛤的下巴，挂在毡房里唯一干燥暖和的地方，那张被熏得发黑的土炕边上。

雪蛤的模样类似蜥蜴，平时的白白的一条，晾干了，却是灰灰的颜色。这样的事物围着土炕挂了两圈，实在不怎么赏心悦目。

将雪蛤挂好了，费安妮如往常一般，掀开毡房气窗的一角，看着遥远的天际发呆。

“唉……”床上的扎古汉老爹放下手中捆绑的箭矢，比起去年，他的脸色好看多了，虽然还达不到活蹦乱跳的程度，好歹也能做些事了。

“有心事？”他说。

“没什么。”费安妮放下毡子，说道，“天气暖和了，雪蛤也不大喜欢出来活动了好象，这些够老爹用到明年了吧。”

“呵，什么不大喜欢出来活动，这一带的雪蛤都被你抓完了才是。”扎古汉无奈的摇头道，“老爹感觉病也治得差不多了，这些都够用两年了吧。”

“那就好，以后我也不用再担心那么多。”费安妮说道。

好歹是自己带大的孩子，扎古汉能够感觉到费安妮的低落。算起来，这孩子也快十八岁了吧，与所有卡达恩帝国的刚成年的孩子一样，也到了外出历练的时候了。

“想走？”他说道。

“恩。”费安妮低低应了声，原本她还觉得说不出口，丢下病未痊愈的老爹在山地总感觉不好。没曾想老爹自己先提了出来。

“想好去哪了没？”扎古汉老爹说得很平静，拿起手中还没绑完的箭石，却不知道从哪下手了，只好叹了口气放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孩子。

很意外的发现费安妮也在看着他，眼睛里很多复杂的东西，他忽然发现无法再理解自己的孩子。

“我想去裴齐拉土城。”费安妮说道。

“去首都？”扎古汉皱起眉毛，太多的年轻人都去了首都，那历练还有什么意义？

“我想去当兵。”费安妮紧紧盯住老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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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安妮庆幸，卡达恩并不忌讳女兵。确实对于半游牧民族来说，女子并非弱小的代名词，可以说卡达恩民风彪悍的同时也十分开放，据说有的部族女子袒露着上半身与男人们一起干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庆幸的同时费安妮也佩服卡达恩当权者对国家的管理手法，他们鼓励每个孩子进行成年仪式后在自己的国土上进行历练，尽管不是强硬的要求，但是哪个孩子不渴望到从没到过的地方进行探险？

每个部族都有自己独特的技艺，这年历练的年轻人们，可以学习其他族的手艺并带回自己的家乡，也可以将自己部族的技艺留下来。比起卡达恩未立国前各个部族敝帚自珍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扎古汉听得费安妮要去参军，也没多大的抵触，虽然他也担心她步了自己的后尘，退下战场时带着一身伤痛。但也考虑到和平已经延续了十几年了，新老兵也更替了几回，也没再见过上了战场，也略略放下心来。

再说了，费安妮不敢说了雪狼族最厉害的猎人，但是在年轻一代确实无人出其左右。让她出去见见世面未尝不可。

于是扎古汉开始帮费安妮收拾行李，一壶箭矢，一把猎共，一柄猎刀，还有四把短枪，一包肉干，如此而已。雪狼族人都认为食物工具都在路上，也没多少行李可带的。

等来往于部落的马车队来时，费安妮等上了远去的马车。

马车运的是大量的食盐，在卡达恩公国未成立前食盐往往是不够的，现在好了，有了公国专门的车队，这些曾经是奢侈品已经成了日用品了。

费安妮为次不止一次感叹这些异世人类的聪明。

曾经她以为自己来自另一个文明高度发达的世界，就能改变这个世界很多东西。事实证明她自己是不够聪明的，因为聪明人盛产地不止是‘地球’那么丁点大的地方。

所以费安妮干脆的改变自己。

马车上还残留着食盐淡淡的腥味，费安妮吐完胸中的气，狠狠的吸了几下。接下来的两天都要沉浸在这种味道里，早些习惯总是好的。

将马车后面的步帘掀开，这世界唯一的亲人身影在渐渐变小。费安妮眼睛忽然有些湿润，远处扎古汉老爹有些佝偻了，可他奋力摇晃的双手尤在告诉她这世界她还有家，还有等待她回家的人。

那个身影还是渐渐远去了，很远很远。

但是更远的地方，还有新的生活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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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他是不相信轮回的，毕竟在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世界里，很难让人接受那些听起来虚无飘渺的东西。

但是那个世界已经不是属于他的世界了。现在所处的世界，是属于‘她’的世界。

异地而处，他刚开始发现自己改变了性别的事实时确实也想到过死。

可他不敢认定自己下辈子还能再世为人。毕竟连这一次再世的性别都成了无法操作。开始羁定轮回存在的她连再世是否还能保存着已往记忆都无法肯定。

在生命与性别之间权衡，相信更多人是选择生命。

好在，上辈子受病痛折磨而夭折的他，再世的费安妮得了个健康的身体。这也是她唯一还能安慰自己的理由了。

当然，她也有了不能比族里小伙子弱的理由。

毕竟，曾经用了十九年以男性眼光看世界的他不允许自己真的像女人般弱小。

即使是在平原行驶，马车还是比不上在高速公路的汽车的。似乎这创神大陆的人还没意识到弹簧的作用吧，一次颠簸中费安妮从睡梦中醒来，天也已经擦黑了。

颠簸显然是停车造成的惯性使然，费安妮已经看见队伍里有人拿出炊具来准备晚餐了。

车队是沿着冰封山地流出的冰河走的，这河黑人们称作铁马冰河，大半天功夫已经走出了百多里地，在河里居然还能看见冰渣子，除了清澈之外，喝两口，还有冰封山地的冷冽。

“还有几天功夫才能到裴齐拉，下车活动活动吧。”有人掀开车帘对费安妮说道。

费安妮点点头，下了车，河边的篝火，已经燃得很高了。